晨雾是落云谷呼吸的残渣,湿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剥不掉的尸衣。苏晚星枯坐整夜,指尖反复描摹玉佩残片的纹路——它与颈间苏家祖玉的共鸣越来越强,温热的搏动透过肌理,仿佛另一颗心脏在掌心苏醒。
窗外骤起的足音割破死寂。
一名天盟弟子踉跄奔来,脸色惨白如纸:“苏姑娘!卫盟主急召!谷外……出事了!”
苏晚星霍然起身,残片烙进掌心。踏入议事厅的刹那,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卫凛立于沙盘前,背脊绷直如将折的剑,身侧数名守护者面沉如水,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冷汗的气味。
沙盘之上,猩红标记如溃烂的疮疤,密密麻麻围向落云谷咽喉。
“三十里外,发现不明势力集结。”卫凛声音沉如坠石,指尖划过沙盘边缘,“三百余人,半数顾晏辞旧部,半数……是玄门各派逐出的败类、堕修、嗜血之徒。”
他抬眼看她,眸底暗流汹涌:“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你手中的双珠,以及谷中那尊……镇渊鼎。”
镇渊鼎。
三字如冰锥刺入苏晚星耳膜。那是天盟最高秘辛,据传是顾玄渊以本命精血所铸,唯一能彻底封镇九幽裂隙的圣器。百年来,它深埋落云谷地脉,连历任盟主都只知存在,不知其踪。
“他们如何知晓镇渊鼎在谷中?”苏晚星声音发紧。
一名白发守护者重重捶桌:“必有内鬼!对方行进路线直指谷中三道暗门,连地脉结界薄弱处都了如指掌!”
卫凛闭目深吸,再睁眼时,决断如刀:“启动‘九曜守山大阵’!苏晚星,你执双珠镇守阵眼;诸位守护者,分守四象方位——落云谷一寸土,都不能让!”
“遵令!”
半个时辰后,杀声已如海啸撞上山壁。
苏晚星立于阵眼高台,双珠悬浮身前,灵力如江河奔涌注入脚下阵纹。金色光幕自谷底升起,化作半透明穹顶笼罩四野。光幕之外——箭矢如蝗,术法如雨,撞在屏障上炸开团团凄艳的火光。
她看清了为首者。
青衫男子独立阵前,瘦削如竹,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纹。手中长剑缠绕着粘稠的黑气,那是吞噬过无数生灵的“噬魂煞”,玄门禁术中的禁术。
“苏晚星!卫凛!”声音穿透光幕,嘶哑如钝锯磨骨,“交出双珠,献出镇渊鼎,我留落云谷全尸!”
卫凛衣袍在狂风中猎猎如旗,冷笑刺破喧嚣:“顾明远,顾晏辞尸骨未寒,你便急不可耐要来陪葬?”
顾明远!
苏晚星心脏骤缩。此人是顾氏旁支现存最年长的族长,顾晏辞倒台后,他一直蛰伏不出,原来是在等这一刻——
“陪葬?”顾明远仰天大笑,笑声癫狂,“顾玄渊夺我正脉名分时,可曾想过今日?百年前他将我先祖顾九幽的魂魄炼入封印,以血亲之魂为锁——今日,我便要解了这锁,请深渊之主……重临人世!”
他猛地抬手,掌心托出一枚骨白色玉佩!
玉佩样式古朴,正中赫然刻着一枚倒悬的“渊”字——与苏晚星手中暗盟令牌的图腾,竟呈镜像之态!
“此乃‘逆渊佩’!”顾明远眼中燃起狂热火焰,“顾九幽被炼化前,以心头血凝此佩为引。只需以顾氏嫡系之血祭祀,便能唤醒封印中的残魂,逆转封镇——”
“你疯了!”卫凛怒喝,灵力暴涌如怒涛,“深渊若开,三界生灵涂炭!”
“那又如何?”顾明远嘴角咧至耳根,“新世当立,总要旧血浇灌!”
他厉喝:“破阵!”
三百堕修齐声嘶吼,术法洪流轰然撞向光幕!金色屏障剧烈震颤,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苏晚星咬牙催动双珠,黑白光华交织成网,死死抵住冲击——可她清晰感觉到,灵力正从经脉中飞速抽离,像沙漏里倒置的时光。
顾明远纵身跃起,逆渊佩狠狠砸向光幕某处——那里,正是阵眼灵力流转的节点!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如冰面初裂。
一道黑色裂缝在光幕上炸开!粘稠的魔气如活物般钻入,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岩石风化。裂缝急速蔓延,蛛网般爬满半面天穹。
“卫凛!”苏晚星嘶声喊,“阵要破了!”
卫凛回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很深,深得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魂魄里。
“走。”他只说一个字,掌心已凝起刺目金芒,“带着双珠去找镇渊鼎。封印不能破——哪怕填上我的命。”
“我不走!”苏晚星抓住他衣袖,指尖嵌入布料,“要死一起——”
话音未落。
谷外极远之地,传来一声……叹息。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像是万载冰川崩裂,像是地壳深处熔岩翻涌,悠长、低沉、裹挟着碾碎灵魂的重量,穿透所有喧嚣,直接撞进每个人的识海。
所有人动作一滞。
连顾明远都猛然回头——
天穹尽头,一道黑影正在蠕动。
起初只是地平线上一抹污迹,迅速膨胀、攀升,如滴入清水的浓墨般晕染开来。它遮蔽天光,吞噬云霞,所过之处连风都死去。浓郁的、实质般的魔气如瀑布垂落,压得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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