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走来的身影,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伤口上。
魔气不再翻涌,而是凝固成粘稠的、蜂蜜般的黑暗,压进每个人的肺叶。苏晚星攥着合璧玉佩的手指骨节泛白,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是唯一能证明她还清醒的锚点。她盯着那道被黑暗温柔包裹的轮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动——那不是恐惧,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血脉的颤栗。
顾晏辰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咳。肩胛的伤口正向外渗着暗红的血,沿着玄色衣袍的纹理蜿蜒爬行,像某种诡异的藤蔓。他却将渊寂剑握得更紧,剑身发出的嗡鸣在死寂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藏头露尾之辈,”他声音清冷,每个字都像冰锥钉进黑暗,“也配称‘使者’?”
黑雾忽然静止了。
不是消散,是突然失去了所有流动感,凝固成一团有质量的、令人窒息的实体。然后,它开始向内收缩、坍缩,最终凝成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没有脸。
只有一张不断旋转的、由黑暗构成的漩涡,悬在应该是头颅的位置。漩涡深处,两点猩红的光时隐时现,像濒死恒星最后的心跳。
“参见使者大人——!”
逆纹暗盟的弟子们齐刷刷跪倒,额头抵地,身体因敬畏而剧烈颤抖。黑袍首领甚至忘了脖颈处还抵着剑锋,挣扎着要翻身跪拜——
漩涡中伸出一只漆黑的手。
五指修长,指甲尖锐如刀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黑袍首领的身体,像被无形巨力揉捏的泥偶,瞬间压缩、变形、碎裂。没有惨叫,没有血雾,只有一蓬细腻的黑色粉末,簌簌落在地上,融入宫殿缝隙里那些早已干涸的、百年前的血迹。
跪地的弟子们连颤抖都不敢了。
苏晚星呼吸骤停。
那不是杀戮,是抹除。像拂去灰尘般轻易地,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苏振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苏晚星猛地回头——
父亲的脸色已不是苍白,是死灰。眼底的黑气像活物般翻涌、膨胀,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他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手背皮肤下,黑色的血管如蛛网蔓延,一直爬进袖口深处。而最可怕的是他周身的守护之力——那抹象征着苏家血脉的赤红光芒,此刻正被黑气一丝丝蚕食、污染,变成污浊的暗褐色。
“爹!”苏晚星扑过去。
苏振海猛地抬头。
那双眼睛……已经看不见瞳孔了。两只眼眶里盛满纯粹的、蠕动的黑暗。他看着苏晚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他的声带。
然后他动了。
快得不似人类。
漆黑的手掌一把攥住苏晚星的手腕!刺骨的寒意瞬间炸开——那不是低温,是某种更深层的、吞噬生机的“虚无”。苏晚星甚至能听见自己皮肉下灵力被啃噬的“滋滋”声。
“爹……放手……”她疼得声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我是晚星……你醒醒……”
苏振海的动作顿了一下。
眼眶里的黑暗剧烈翻涌,有那么一瞬,苏晚星似乎看见了一点属于父亲的、熟悉的微光在深处挣扎。可下一刻,黑暗更汹涌地反扑,将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淹没。
漩涡使者缓缓开口。声音不是从“嘴”的位置发出,是直接在每个人脑海里响起的,像用生锈的锯子慢慢锯开头骨:
“苏家的血……百年了,还是这么……美味。”
顾晏辰剑光已至!
渊寂剑斩向苏振海的手臂,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骤然偏转——剑锋擦着苏振海的衣袖掠过,精准地斩断了连接他手腕与苏晚星的那缕最粗的黑气!
“嗤——!”
黑气断裂的瞬间,发出类似烧灼皮肉的声响。苏振海闷哼着松手,踉跄后退,眼眶里的黑暗如潮水般暂时退去些许,露出底下布满血丝的眼球。
他低头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掌,又看向苏晚星手腕上那一圈正在溃烂的乌青,嘴唇剧烈颤抖:“晚星……爹……控制不住……”
“不是你的错。”顾晏辰收剑,目光死死盯住漩涡使者,“蚀心蛊的变种……你在苏家的血脉禁制里,埋了后门。”
漩涡使者轻轻“哦”了一声,那团黑暗漩涡旋转的速度放缓了。
“聪明。”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类似“情绪”的东西——是玩味,“百年前,顾玄渊与苏擎苍以血为契,设下护渊禁制时……我在契约里,偷偷加了一滴‘深渊母血’。”
母血。
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苏晚星心上。
“所以所谓守护之力,”顾晏辰声音冰冷,“从一开始,就是深渊埋进苏家血脉的……定时炸弹。”
“炸弹?不。”漩涡使者笑了——那团黑暗扭曲出一个类似“笑容”的形状,“是种子。一颗会在苏家最纯粹的血脉里生根发芽、最终结出‘深渊使徒’的种子。”
它转向苏振海,声音温柔得像在呼唤孩子:“感受到吗?那份力量……那份黑暗的、纯粹的、足以撕碎一切束缚的力量……那才是你血脉里真正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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