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虽低,但在寂静的洼地里,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张铁锤和他手下的兵脸色更加难看。
老耿眉头紧锁,走到张铁锤面前,沉声道:“张连长,情况你也清楚。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跟我们走吧。”
张铁锤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跟你们走?去哪里?”
“去找我们的大部队。”老耿语气坚定,“虽然路上也有风险,但至少到了地方,伤员能得到救治,大家能有口饭吃,有地方休整。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加入你们八路军?”张铁锤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抵触。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许多人脸上露出犹豫和抗拒的神色。对于他们这些长期接受“反共”宣传的国民党士兵来说,这个提议无疑具有巨大的冲击力。
老耿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是强迫你们加入。是友军之间的帮助和合作。我们八路军讲的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只要是打鬼子的,就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兄弟。现在你们有难,我们伸手拉一把,天经地义。至于以后,是去是留,等你们养好伤、恢复体力之后,自己决定。我们绝不强求。”
老马也补充道:“张连长,你看看你这些兄弟,再看看你自己。命都快没了,还计较那些上面的人搞的名堂干什么?活下去,才能继续打鬼子!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张铁锤沉默了。他环顾四周,看着手下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看着他们眼中对生存的渴望,又看了看我们这几个虽然陌生但眼神坦诚的八路军。他的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作为军官,他有他的骄傲和立场;但作为带着弟兄们求生的指挥官,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冻死、饿死、病死在这荒山野岭。
我扶着虚弱不堪的二蛋,他也正看着张铁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阵无力的咳嗽。
我抬起头,看向张铁锤,恳切地说道:“张连长,我弟弟……二蛋,他快撑不住了!还有这么多弟兄……求求你,为大家想想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话语,和二蛋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成了压垮张铁锤内心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稀薄的空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他看向老耿,声音沙哑而沉重:
“好……我跟你们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手下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士兵,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凉:“弟兄们!我张铁锤,没能带大家打胜仗,也没能带大家找到出路,是我这个连长无能!现在,八路军的兄弟愿意拉咱们一把,给咱们一条活路!我决定,跟他们走!愿意跟我走的,收拾东西,扶上伤员,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愿意的……我……我也不强求,各自……保重吧!”
洼地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几个伤势较轻的老兵率先站了起来,默默开始搀扶身边的伤员。紧接着,更多的人动了起来,没有人表示反对。在生存的本能面前,曾经的隔阂和偏见,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到这一幕,老耿和老马对视一眼,都微微松了口气。
“事不宜迟,这里不能久留。”老耿立刻开始部署,“二柱,大牛,你们前面探路,找相对好走又能隐蔽的路线。石头,帮忙收拾一下,重点带上还能用的武器弹药。老马,你照顾一下重伤员。大山,你负责你弟弟。”
命令下达,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我们八路军小队的人立刻投入到协助转移的工作中,分发所剩无几的饮水,帮忙包扎松动了的绷带,搀扶那些虚弱得无法自行行走的士兵。
我小心翼翼地将二蛋背在背上。他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他趴在我背上,滚烫的额头贴着我的后颈,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我耳边响起,每一次都让我的心揪紧一分。
“坚持住,二蛋,哥找到你了,哥带你出去,找大夫,给你治病……”我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走,一边不断地跟他说话,既是鼓励他,也是安慰自己。
张铁锤整理了一下他那件破烂的军官服,捡起地上那支几乎打光了子弹的驳壳枪,插回腰间,然后默默地走到队伍前面,跟在了二柱和大牛身后。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和悲壮。
这支由六名八路军和十几名濒临绝境的国民党残兵组成的奇特混合队伍,带着沉重的伤病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再次踏上了迁徙之路。身后,是那个充满了绝望和死亡气息的临时营地;前方,是未知的归途和依然严酷的生存考验。
但无论如何,生命之火,暂时得以延续。寻找的旅程告一段落,而另一段更为艰难、关乎生存与融合的征程,才刚刚开始。我背着二蛋,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他活下去,无论如何,要带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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