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坐在崖顶的喘息只有片刻。下方石匠铺方向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总攻声浪,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我们因疲惫和脱险而几乎虚脱的身体。血液在血管里重新奔涌沸腾,驱散了骨头缝里的寒意和肌肉的酸软。
“走!下山!跟主力汇合!”赵虎第一个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混杂着硝烟、汗水和亢奋的红光,他捡起地上打空了的步枪,检查了一下刺刀卡榫。
我和刘老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急切。没有任何犹豫,我们抓起武器,甚至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便顺着断崖一侧较为平缓的坡面,连滑带跑地冲了下去。刚才还如同天堑的断崖,此刻在汹涌的战意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那名赶来接应的侦察分队班长,一边指挥战士警戒后方,一边朝我们喊道:“同志!这边!主力已经从东、北两个方向发起总攻了!周连长命令,所有外围袭扰部队,立即向村口方向挤压,配合主力肃清外围残敌!”
“明白!”赵虎应了一声,带着我们,汇入这支小小的生力军,朝着枪炮声最密集的核心区域猛扑过去。
沿途的景象,已然是总攻开启后的惨烈战场。昔日熟悉的路径旁,散落着空弹壳、被炸碎的武器零件,以及土黄色的尸体。越靠近石匠铺废墟,空气中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就越发浓重刺鼻,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也灼烧着神经。
独立团主力显然蓄势已久,攻击发起的突然而猛烈。我们从小坡上冲下,正好切入村子东南边缘。只见视野所及,无数穿着灰色或土黄色军装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激烈地交错、厮杀。
主力部队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流,以班排为单位,相互掩护,凶猛突击。机枪手占据有利位置,拼命喷射火舌,压制着鬼子工事里残存的火力点;迫击炮弹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地砸在鬼子聚集的院落或加固的机枪巢上,掀起一片片血雨腥风;更多的步兵则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如同下山的猛虎,与从工事里被逼出来的鬼子绞杀在一起,刺刀的碰撞声、怒吼声、濒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们这支小队伍的加入,如同汇入洪流的溪水,立刻找到了自己的战斗位置。不需要太多指挥,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长期战斗形成的默契,我们自动分散,依托着半截石墙、炸塌的屋角,用精准的点射,清理着那些试图从侧翼偷袭主力战友的鬼子,或者打掉那些躲在暗处放冷枪的残敌。
我的步枪再次响起。一个刚从废墟里探出身,举着手雷想要投掷的鬼子,被我的子弹精准地击中胸口,手雷脱手落在脚下,轰然爆炸,将他和他身边的两个同伴一同吞噬。
刘老嘎则发挥他老兵的狠辣,专挑鬼子军官和军曹下手。他那杆老套筒在这种近距离混战中,威慑力丝毫不减,枪响必有一个指挥节点瘫痪。
赵虎和侦察分队的战士们,则更擅长近战突袭,他们如同匕首,专门插向鬼子防御薄弱衔接处,用手榴弹和刺刀开路。
战斗呈现出白热化的态势。鬼子虽然被四面合围,补给断绝,士气低落,但在中村的严令和武士道精神的荼毒下,依旧进行着疯狂的困兽之斗。尤其是盘踞在原来祠堂高地的核心工事里的鬼子,凭借着重机枪和坚固的沙包工事,负隅顽抗,喷射出的火舌如同毒蛇的信子,给进攻的主力部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必须拔掉那个机枪巢!”一个浑身是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主力部队排长,冲到我们附近,指着祠堂高地嘶吼道,“他娘的,火力太猛,冲了几次都没上去!”
我抬头望去,祠堂高地如今已被鬼子改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至少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交叉射击,封锁了所有通往高地的斜坡。子弹打在岩石和废墟上,溅起连绵不绝的火星和石屑,压得进攻部队抬不起头。
“绕不过去,只能硬敲掉!”赵虎眯着眼观察了一下,“迫击炮呢?让炮班敲掉它!”
“试过了!鬼子工事修得刁,迫击炮死角太大!直射火力又够不着!”排长焦急地喊道。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高地侧后方,一处被炮火炸塌了半边的石屋残骸。那里距离高地机枪巢大约一百五十米,角度虽然不算最佳,但视野相对开阔,而且似乎因为位置偏僻,尚未被鬼子重点布防。
“排长!那边!”我指着那处石屋残骸,“给我掩护,我摸过去试试!”
排长和赵虎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赵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太冒险了!距离不远,但鬼子肯定有警戒!”
“不敲掉机枪,弟兄们还得死更多!”我斩钉截铁地说,一边快速检查步枪弹药,还剩五发,“给我两枚手榴弹,需要的时候制造混乱。”
刘老嘎二话不说,从自己腰间解下最后一枚边区造手榴弹塞给我:“大山,小心点!老哥给你架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