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上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切割着我们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身体紧贴着覆盖厚雪的岩石,刺骨的寒意透过棉衣,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四肢早已麻木僵硬,只剩下靠着意志力维持的、瞄准下方的专注目光。
下方山道上,那条土黄色的“长蛇”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着。鬼子队伍纪律严明,即使在这种恶劣的山地行军中也保持着相对整齐的队形。尖兵在前,主力居中,炮兵和辎重拖后。他们似乎笃定石匠铺的抵抗力量早已在之前的打击下支离破碎,此行不过是最后的清扫,因此并未派出大量侧翼搜索部队,这给了我们潜伏观察的可乘之机。
“主力……超过三百人,轻机枪不下十挺,重机枪四挺,迫击炮六门,还有两门……像是九二式步兵炮。”王栓柱趴在我身边,用几乎冻僵的手指在本子上艰难地记录着,声音低沉而准确。
“行军速度不快,他们在节省体力,也怕雪地里埋伏。”我补充道,望远镜缓缓移动,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队伍中段,几个骑着东洋马、穿着明显不同于普通士兵将校呢军服的军官身上。其中一人拿着望远镜不时观察四周,似乎是指挥官。
距离太远,超过六百米,而且风向不稳,超出了我手中中正式的有效精准射程。贸然开枪,不仅难以命中,还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招致毁灭性的炮火覆盖。
我们是毒牙,必须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中,然后迅速隐匿。
“大山哥,右边山梁……有动静!”负责侧翼观察的二蛋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报告。
我立刻移动望远镜。果然,在主力右侧约一里外的另一道山梁上,出现了几十个土黄色的身影!他们呈散兵线,动作谨慎,正沿着山脊线平行推进!这是一支侧翼掩护分队!目的就是清扫可能存在的伏兵,保护主力侧翼安全!
好险!如果不是二蛋发现及时,我们很可能在专注于观察主力时,被这支侧翼分队摸到眼皮底下!
“撤!”我毫不犹豫地下令,“沿着背坡,向二号观察点转移!动作轻,清理痕迹!”
我们七人如同受惊的雪兔,迅速而无声地从望乡台顶部滑下,利用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沿着背向鬼子主力的山坡,向预定好的第二个潜伏点——一处位于更深处、被大片枯死灌木覆盖的岩缝——转移。一边后退,一边用树枝小心地扫平雪地上的足迹。
新的潜伏点更加隐蔽,但视野也相对差一些,只能透过灌木的缝隙,观察到山道的一部分。不过,这已经足够。
我们刚刚潜伏好没多久,那支鬼子的侧翼分队就出现在了望乡台附近。他们仔细搜索了那片区域,甚至朝着我们之前潜伏的巨石方向胡乱放了几枪,显然一无所获,才继续向前推进。
“好小子,眼够尖!”一名老民兵对着二蛋竖了下大拇指,低声赞道。
二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但眼神里的兴奋和一丝被认可的骄傲却掩饰不住。
这个小插曲,让队伍对二蛋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也让他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们在这个新的潜伏点又观察了几个时辰。鬼子主力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推进,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石匠铺的外围山梁,估计再有大半天,就能抵达那片已成废墟的村庄。
时机差不多了。主力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侧翼分队也已经扫过这片区域,警惕性会有所下降。
“栓柱,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里继续观察,记录鬼子炮兵和重机枪的具体位置。”我低声吩咐,“二蛋,你跟我来。老李,老李,你们俩跟上。”
我点了另外两名身手敏捷、枪法好的民兵。我们四人,准备进行一次短促的、打了就跑的袭扰。
目标,不是那些军官或重武器,那太冒险。我们的目标是队伍末尾,那些负责辎重护卫、相对松懈的鬼子兵。
我们沿着一条被积雪半掩的冲沟,小心翼翼地向山下摸去,尽量缩短射击距离。寒风呼啸,掩盖了我们微弱的行动声响。
在一处距离山道约两百五十米、恰好有一片乱石和枯树作为掩护的位置,我们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鬼子队伍拖在最后面的部分——十几名鬼子兵押送着几辆装载着弹药箱和杂物的骡车,他们显得无精打采,不断跺着脚抵御严寒。
这个距离,在我的中正式精准射程内,对于二蛋他们来说,则需要一点运气和很好的控制。
“瞄准最后面那个,背着掷弹筒的。”我压低声音,分配目标,“听我口令,齐射!只打一轮,不管中不中,立刻按原路撤回二号点!明白?”
“明白!”二蛋和另外两名民兵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枪口伸出石缝,努力在寒冷中稳定颤抖的手臂。
我屏住呼吸,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那个背着掷弹筒和弹药包的鬼子兵。他正低着头,缩着脖子,似乎在对同伴抱怨这该死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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