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念棠和陆劲洲几乎同时出门——她骑着队里借来的旧自行车往公社去,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他则步行走向反方向的公社农机站。晨雾还没散,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路两端。
苏念棠蹬着哐当作响的车,心情却像车轮般轻快。秋收后的田野空旷宁静,露水混着泥土的清新飘进鼻腔。她心里盘算着行程:先去公社文化站找农产品加工的资料,再去供销社问编织品试销的事,顺便探探玉米芯的出路——虽觉得希望小,可铁柱提了,总得试试。
公社文化站的管理员是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听说她是来查资料的大学生,热情地把她引到掉漆的木书架前。书架上多是政治文献和农业手册,苏念棠翻了半天,终于在《农村科学实验》和《多种经营参考资料》合订本里,找到几篇关于“农副产品综合利用”的文章。
她如获至宝,借着窗光快速浏览:一篇讲用棉籽壳种食用菌,一篇含糊提了句“玉米芯可提取糠醛作化工原料”却没具体方法,还有一篇说麦秆编织的思路,虽材料不同,“市场调研”的提醒倒对编织小组有用。没找到玉米芯利用的细节,但至少确认了这方向有潜力。她把有用段落抄在笔记本上,老先生说要深究得去县图书馆,她谢过便离开了。
到了供销社,主任是认识苏建国的胖中年人。苏念棠递上李婶编的元宝筐,主任点头:“编得扎实,样子也周正。但咱这儿主要收统购品,手工艺品没试过。这样,东西放这儿,我问问上面能不能代销,价格得等通知。”至于玉米芯,主任笑了:“丫头,家家都当柴火烧,谁收这个?除非你把它变金疙瘩!”
虽没准信,但供销社肯帮忙打听,已是好开头。苏念棠留下样品,骑车往回赶。
另一边,陆劲洲到了农机站。刘站长正和技术员围着拖拉机说话,见了他就喊:“劲洲,来得正好!你们的风选机模型,有图纸没?拿来看看,行的话能在其他大队推广!”
陆劲洲摊开图纸讲原理,刘站长和技术员围着看,一个年轻技术员说:“竹筛不够耐用,仓库有废旧铁丝网,要不要?”陆劲洲跟着去废料堆翻找,果然找到几块不同目数的铁丝网,虽锈了但能修,还捡了些能用的旧轴承、螺栓和铁板。
“你们维修点现在有模有样了!”刘站长拍他肩膀,“不光会修还会做!以后有需要,站里能帮就帮!”陆劲洲谢过,提着沉甸甸的布袋离开。
夕阳西下时,两人前后脚到家。苏念棠脸被风吹得红,陆劲洲的布袋沾着油污铁锈,碰面时相视一笑。
“怎么样?”陆劲洲放下布袋,金属碰撞声轻响。
“资料找了点,供销社答应问问。”苏念棠递过碗水,“你收获好像不小。”
陆劲洲喝水时打开布袋:“找着铁丝网换竹筛,还有些旧零件。刘站长也对风选机感兴趣。”他拿出玉米芯提取糠醛的记录,苏念棠眼睛亮了:“农机站能支持,以后维修点搞改良更顺了!”她也说了供销社的事和编织小组的想法。
晚饭时,两人聊着白天的事,商量后续安排:风选机尽快完工测试,编织小组首产严抓质量,玉米芯的事先记着,农机站关系要维持好……
饭后,陆劲洲把零件送去维修点,苏念棠在灯下整理资料,还画了张“编织小组生产质量跟踪表”。陆劲洲回来时,见她还在写,便说:“明天再弄,早点休息。”
苏念棠揉着眼睛:“我想把领料、编织、验收都记下来,以后定价算工分有依据。”
陆劲洲看了表格点头:“想得细,这样好。”他按了按她的肩,语气温柔。
吹熄油灯,两人并肩躺下。“今天累了吧?”陆劲洲问。
“有点,但踏实。”苏念棠往他身边靠靠,“咱们做的事虽小,却在一点点往前挪。”
“嗯。”陆劲洲环住她,“睡吧。”
疲惫在温暖的怀抱里消散,一天的奔波与收获,都化作睡前心底的希望。公社的旧书页、农机站的废铁、供销社的笑脸、家中的灯火与爱人的呼吸,拼成了这个秋天最动人的奋斗图景。他们知道,明天还有事要做,但只要并肩走,总能把路走宽。夜色温柔,裹着相拥的两人,送入满是希望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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