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开了,白茫茫的蒸汽往上冒,裹着暖。细长的面条下了锅,在水里打了个滚就舒展了。苏念棠从竹篮里拿出五花肉,切成薄片,用酱油腌了腌,等会儿炝锅——他爱吃咸香口的。
两人一个在灶上忙,一个在灶下添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说农机站新来的技术员是上海知青,说话总带“阿拉”“侬好”,听着新鲜;她说夜校开了家庭关系课,王大爷居然来听课,还当着众人给老伴道歉,逗得大家笑。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升腾的蒸汽里,在柴火的噼啪声中,半个月的分别像被温水泡开的茶,渐渐淡了,只剩下满屋子的烟火气。
面条出锅时,浇了炝好的肉片,还卧了个金黄的荷包蛋,油星子浮在汤上,香得勾人。陆劲洲接过碗,大口吃起来,筷子扒得快,却没发出声响,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碗底光溜溜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念棠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他,蛋黄还流心。
陆劲洲筷子顿了顿,没推辞,吃完后起身收拾碗筷,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来洗。”
下午的维修点格外热闹,好几个汉子围着陆劲洲带回来的轴承,指手画脚地讨论。铁柱把轴承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眉头皱着:“这玩意儿咱们能自己做不?”
“铸铁得要模具,咱没这条件。”陆劲洲蹲在地上,用白粉笔在泥地上画草图,线条简单却清楚,“可以找县机械厂订,把咱们要的尺寸报过去,花不了多少。”
大牛挠挠头,有点犹豫:“那得花多少钱?要是不顶用……”
“先用维修点的结余试试。”陆劲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要是风车成了,磨豆腐、磨玉米面都能用,省下的力气能多编不少筐。”
苏念棠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听他们讨论齿轮传动比、轴承承重,阳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光柱里的灰尘慢悠悠飘着。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精致的厨房,摆得满满当当的调料,镜头前的笑脸和屏幕后的点赞。可现在,在这漏风的维修点里,听着最实在的技术讨论,心里却比那时更踏实。
“嫂子,你给拿个主意!”铁柱忽然转头,眼睛亮闪闪的,“要是做三台风车,一台磨豆腐,一台磨面,还有一台……你说能干点啥?”
苏念棠想了想,眼睛也亮了:“榨油啊!咱们队今年花生收得多,榨油费力气,风车要是能带动榨油机,可省大事了!”
“对!榨油!”铁柱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我咋没想到这个!”
陆劲洲看向苏念棠,眼里藏着淡淡的笑——他就知道,她总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点子。
傍晚回家时,路过大队部门口,黑板报上新写的标语还冒着粉笔灰:“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字写得遒劲有力。晚风一吹,粉笔末子飘起来,落在两人肩头。
晚饭简单,中午剩的面条热了热,配着一碟腌萝卜条,脆生生的解腻。吃完饭,陆劲洲从帆布包最底层摸出个小盒子,放在桌上,金属壳子反光。
是块上海牌手表,表盘有些旧,却擦得锃亮,秒针轻轻转着,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战友转业去上海,托他买的二手表。”陆劲洲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件平常事,“你出诊总看日头估时间,有这个方便。”
苏念棠愣了——这年头手表是“三转一响”里的硬通货,新表要一百多块,还得有工业券,二手的也少见,更不便宜。
“你哪来的钱?”她追问。
“在农机站帮人修机器,攒了点津贴。”陆劲洲拉过她的手腕,把表戴上。表带有点松,他低头调整表扣,粗糙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痒得人心里发颤。
苏念棠看着表盘,秒针一圈圈转,在煤油灯的光下,金属表壳泛着暖光。“太贵重了。”她轻声说。
“实用就不贵。”陆劲洲调整好表带,抬头看她,眼神认真,“以后出诊不用总抬头看太阳,也不用记着时辰往回赶。”
窗外彻底黑了,煤油灯的火苗跳了下,灯芯有点结花。苏念棠伸手想去拨,陆劲洲却先一步捏住灯芯,轻轻一转,火苗立刻又亮了,动作熟稔得像做过无数次。
夜里躺下时,苏念棠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秋夜格外静。那些小心翼翼的尝试,那些对未来的不确定,好像都被这平稳的呼吸声熨平了,变得踏实。
她悄悄转头,借着月光看陆劲洲——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眉头舒展着,没了白天的严肃。这个不会说甜话的男人,总用最实在的方式,在这苦日子里,给她最暖的依靠。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田埂上的麦秸香。远处有几声秋虫叫,细弱又绵长,很快又归于寂静。
明天,风车项目就要跟公社申请了;而此刻,他们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等着天亮。
喜欢七零娇宠小厨娘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七零娇宠小厨娘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