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散去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失明了。
但很快,我听见了风声——那种主世界的风声,裹着沙砾和铁锈味,摩擦着破旧的钢筋与废弃的广告牌。
我低下头。
手中,多了一块金属圆盘。冰冷,沉甸甸,像是握着一颗陌生的心脏。
圆盘的表面浮动着三道细微的荧光刻度,像夜色中的萤火,静静闪烁,彼此之间指向着不同的方向。
我没去确认它们通往何处,因为我心底很清楚——这三个方向,不只是地理意义上的“地方”,而是三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回来了。
回到我所熟悉、也同样厌恶的世界。
我的喉咙干得发疼。幻象中那片炽热红天与硫磺的味道还在鼻腔里残留,像一根无形的针,提醒我刚才经历的并不是梦。
我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冷汗已经浸透了布料,冰凉而湿冷。
我蹲下来,把罗盘翻过来。背面同样是金属,但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我轻轻一按,空气像被扯裂开一样,眼前骤然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
那是一个储物空间。
空旷的虚拟格子中,摆着我不记得带回来的东西:
一只密封的金属水罐,里面是干净的水;一只瘪掉的罐头,印着褪色的“午餐肉”字样;还有几枚奇怪的金属碎片,像是遗迹中某种机关的零件。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这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在这个资源稀缺、死亡阴影无处不在的世界里,干净的水和安全的食物,比子弹还要贵重。
而这个罗盘,不只是带我去别的地方,更能把那里的东西带回来。
我咽了咽口水。
那股熟悉的饥渴感,从喉咙一路滑进胃里,然后反弹到脑子里,让我短暂地有点失控。
“这玩意……能让我活下去。”我低声说,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但随即,一股寒意又从脊背升了起来——
这种力量,来得太容易了。
或者说,它根本不是属于我的。
我把罗盘的储物界面关闭,深吸一口气。
指尖仍旧冰凉,像刚碰过雪。
我的目光落在那三道荧光刻度上。
它们安静得像在沉睡,但我能感到一种无形的牵引,从每一道刻度的尽头传来——
仿佛它们在用不同的语言低语,邀请我过去,又在试探我会不会付出代价。
我不打算立刻回应。
在末世,你会学到一个真理:任何馈赠都带着刀锋。
我把罗盘塞进衣襟最里面的口袋,紧贴胸口的位置。
那里离心脏最近,能让我时刻感受到它的重量,也方便在有人试图抢夺时第一个察觉。
风很冷,卷着沙尘,穿过我所在的废墟裂口。
天色比我记忆中更灰,像有人用脏布蒙住了太阳。
我沿着废墟的边缘缓慢移动,试图找回离开前藏好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截面包干,硬得像石头,但至少能咬。
经过一处倒塌的楼梯时,我听到咔嗒一声。
那声音轻微,却像细针扎进耳膜。
我立刻伏低身体。
在这片区域,任何金属摩擦声都不该自然出现。
抬眼望去,二十米外的废墟后,有个影子缓慢移动。
他背着步枪,枪管的金属在昏暗光线下反出一瞬寒芒。
我屏住呼吸。
他没看我,或者说,还没发现我。
他的眼睛在搜寻——像饥饿的野狗闻到血味,却还没找到方向。
我缓缓退到一堵墙后。心跳声在耳中放大,每一下都像要惊动他。
这种情况我不是第一次遇到。
但这一次不一样——我现在有东西可以被人抢。
在另一处废墟高点,两个身影通过破损的光学镜片观察着下面的街区。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是他,之前从符文门出来的那个人。”
另一个只是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周琛所在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信号。
风吹过,带走了他们的低语。
我没察觉到那对视线。
只是加快了脚步,钻进一条半塌的地道——这里曾是地铁站的通风井,如今成了我偶尔的藏身点。
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某种更隐约的甜腥,像腐烂水果混合着生锈的铁。
我忍着胃里的翻腾,摸到角落里的塑料袋。它还在。
我坐下,把那块硬面包掰成小块,一点点塞进嘴里,咀嚼到牙龈发酸才咽下。
然后,我又一次把罗盘掏出来,放在膝盖上。
它的表面此刻比刚才更亮了一些,像是感知到了我的注视。
我伸出手,悬在刻度上方,却迟迟没碰下去。
我在想,如果再次启动,会不会直接把我带去某个刻度指向的世界?
那里会是什么?比这里更危险,还是更富饶?
我看着自己裂开的指尖,想起幻象世界里那片冰冷的灰烬荒原——
那里空旷到令人恐惧,但至少,我没遇到活人。
在这个世界,活人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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