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这里有了声音,不再是森林中那细语般的低鸣,而是如同万千冤魂在耳边哭嚎、尖啸,又像是无数把钝刀刮擦着冰冷的岩石。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将那混杂着硫磺、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亿万载岩石本身死亡气息的冰冷灌入肺腑,带来火辣辣的灼痛与刺骨的寒。
我们站在最后一座“星碑”下。碑体冰冷,裂痕如同蛛网,顶端那块拳头大小、曾经散发乳白光辉的晶石,此刻已黯淡得像一块蒙尘的劣质萤石,光芒仅能勉强笼罩石碑基座,无法再为我们提供任何实质的庇护。碑身上那些古老繁复的星辰符文,早已失去了流转的光泽,如同干涸的河床,只余下死寂的刻痕。
抬头。视野所及,是被那永恒流转的靛青色“穹顶”映照成一片死寂暗灰色的、巨大无朋的山体——“归寂山”。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山峰,更像是一头被无形巨力强行扭结、堆砌、最终凝固而成的、由无数嶙峋怪岩、断裂的金属结构(与星槎同源)、以及某种暗沉如铁的巨大骨骼残骸,混合着灰白色的、仿佛凝固岩浆般的物质,构成的、充满绝望与痛苦意味的恐怖造物。山体表面几乎没有植被,只有零星几丛颜色妖艳、形态扭曲的发光苔藓,如同溃烂的脓疮,点缀在岩石的褶皱与裂缝中。
自山脚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暗金、靛青、惨白、墨黑等种种不祥色彩的、扭曲动荡的“能量流”,如同瘴气,又如同活物,缠绕、盘旋、升腾,将山体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危险的光晕之中。越往上,这“能量流”越浓郁,颜色也越驳杂混乱,到了山腰以上,已是一片不断翻滚、撕裂、爆发出无声闪电的狂暴能量海洋。而在那能量海洋的最深处,被浓得化不开的靛青色雾气彻底遮蔽的山巅,那低沉、规律、却一声响过一声、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的脉动轰鸣,正源源不断地传来。
那里,就是“海眼之芯”的入口。守墟口中的时空奇点,封印着“源初星兽”残骸的永恒囚笼,也是一切毁灭与可能的“生机”所在。
我们手中,那枚“次钥”晶石,此刻正微微发烫,内部的星云流转得异常缓慢,仿佛也感受到了前方那恐怖的能量威压,正竭力抵抗着某种无形的侵蚀与抽取。剩余的乳白能量,大约只有两成不到了。怀中的黑色星图薄片,在靠近山体后,反而变得异常“活跃”,上面代表路径的光路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的、中心是暗金漩涡的山体轮廓虚影,虚影上,有几个极其黯淡的、断断续续的光点在闪烁,似乎是……前人留下的、尚可通行的隐秘路径?或者是……尚未被彻底摧毁的能量节点?
“次钥能量不多了。”我的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必须尽快找到上山的路,在能量耗尽前,抵达入口。白夷……恐怕也快到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尽管被山体和能量流遮挡,但手中星图边缘,那三个代表着白夷战舰的冰冷白点,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向着“归寂山”的方位移动,距离已不足百里(以星图标示)。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芯”域。我们必须赶在它们之前,至少,要弄清楚入口的状况。
王离独臂拄着那截从“静墟”带出的、非金非木的坚硬树枝(权作拐杖),抬头望着那令人窒息的山体,独眼中燃烧着近乎麻木的决绝:“主公,你说怎么走,咱就怎么上。这鬼地方,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夜枭的脸色在黯淡的“天光”下,苍白得如同透明。他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山体表面那些扭曲的能量流,影爪族血脉对能量与恶念的感应,让他比我们承受着更大的精神压迫,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中的野性未灭,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能量……乱……跟着……弱的缝……”
他说得对。正面强闯那狂暴的能量海洋,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和“次钥”的剩余能量,瞬间就会被撕碎。必须寻找相对薄弱的“缝隙”,或者说,尚未完全被混乱能量覆盖的、由山体本身结构形成的“路径”。
我再次将心神沉入“次钥”与星图。这一次,我没有尝试激发“次钥”的能量,只是感受着它与星图的共鸣,同时将体内那微弱的光暗星力,缓缓注入星图之中。星图上的山体虚影微微一亮,那几个断断续续的黯淡光点,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隐约勾勒出一条极其险峻、蜿蜒曲折、紧贴山体岩石缝隙的、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路径。路径的起点,就在我们左侧不远处,一片布满巨大骸骨与金属残骸的乱石坡。
“走那边!”我指着方向,当先迈步。脚下是松软的、混杂着骨粉与金属碎屑的黑色尘土,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松软感,仿佛随时会塌陷。
离开最后星碑那微弱的庇护范围,踏入“归寂山”的能量辐射区域。瞬间,感觉像是撞进了一堵粘稠的、充满恶意的墙。无处不在的混乱能量流虽然肉眼难见,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细针,穿透“静墟”常服那微弱的防护,刺入皮肤,钻入骨髓。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无数充满怨恨、痛苦、疯狂的低语与破碎画面,如同潮水般试图涌入脑海,诱发出内心最深层的恐惧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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