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依然有风险。远离文明疆域,任何意外都可能导致无法救援。而且,“探针”接触到的“低语”是否真的无害?会不会是某个更宏大、更危险现象的冰山一角?
但“初啼”在实验室中的成功,以及对未知那无法抑制的渴求(既是“初啼”的,也是艾尔兰和他的团队的),推动着他们向前。
“我们需要制定极其详尽的预案,包括信号接触的极限强度阈值、探针的自动熔断机制、以及科研船遭遇任何超出预期的异常时的立即撤离协议。”艾尔兰看着团队众人,“这将是我们朝露文明第一次,主动地、有准备地、用我们自己的新‘感官’,去触碰那片深暗。风险必须可控,但这一步,我们必须迈出。”
提议在研究院高层引发了激烈辩论。保守派强烈反对任何形式的主动“招惹”,认为应该继续在绝对安全的实验室环境中完善技术。但以院长为代表的务实派,在仔细评估了艾尔兰的计划和风险控制措施后,最终给予了有条件的批准:方案必须经过最高安全委员会的三轮审核,且首次任务的目标区域必须选择风险最低、距离最近的地点,任务周期严格限制,并配备最强的应急能力。
朝露文明,在打造出新的“耳朵”后,终于要小心翼翼地,将它伸出隔绝的“摇篮”,探向幽暗的虚空。
四、网结点的涟漪
“影子”网络中,那份来自边缘节点、标注着极低置信度的异常信号数据包,在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路径后,终于抵达了一个区域性的微型分析集群。
这个集群负责处理附近数个星域内所有低优先级数据的初步筛选和聚合。每天都有海量的此类数据流过,99.999%都会被判定为噪声或无关信息,直接归档或丢弃。
处理这个数据包的,是一个高度自动化、逻辑简单的分析子程序。子程序读取了数据包的标记:多特征模糊匹配,置信度极低,需巨量聚合。
它按照标准流程,尝试在集群的短期缓存和历史归档中,寻找是否有类似特征的信号出现过。搜索范围有限,时间窗口也短。
没有任何匹配。
按照常规,数据包会被打上“无进一步价值”的标签,送入深层归档,等待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万亿次聚合”机会。
然而,就在子程序即将执行最终操作前的瞬间,集群接收到了一条来自更高层网络的、定期下发的背景信息更新。更新内容中,包含了对“花园”近期活动模式的摘要,其中提到:“花园”对“零号事件”相关区域(SS区)的监控依旧严密,但观测重点似乎有向周边区域扩散的迹象,可能是为了排查“影子”活动痕迹或监控事件余波。
这条更新本身与数据包毫无直接关系。但更新触发了子程序内部一个极其边缘的关联性检查参数——该参数被设定为:当出现与“花园”高关注区域“周边”相关的低置信度信号时,可略微提升其流转优先级,以便更上层的、负责区域性态势感知的节点有机会瞥见。
于是,这个数据包没有被送入深层归档,而是被提升了微不足道的一个优先级等级,进入了向上一层节点传输的队列。它将在那里,与无数其他低优先级数据一起,等待被那个负责更广域分析的节点处理。那个节点的处理周期,可能是数十年甚至更久。
这依旧不能保证什么。数据包很可能在下一层就被淹没。但它的“旅程”,因为一个极其偶然的、与“花园”活动信息更新的间接关联,而获得了一线极其微弱的、继续向网络深处“漂流”的机会。
如同在茫茫大海上,一粒尘埃被一股意外的微风,吹向了可能有其他尘埃汇聚的方向。
五、呼吸与低语
SS区隔离场边缘,那名注意到方尖碑几何结“呼吸”现象的低级研究员,并没有放弃。
他深知自己的发现微不足道,正式渠道难以引起重视。于是,他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和有限的个人计算资源,开始了一项“私活”——持续追踪并记录那“呼吸”模式的细微变化,并尝试用更加非常规、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方法去分析它。
他不再试图“解码”,而是将其视为一种纯粹的、复杂的时间序列信号。他开发了一些小程序,用来分析这信号的混沌程度、分形维度、长期相关性等数学特征。他还尝试将信号与其他看似无关的数据进行对比:同一时期“花园”内部网络的背景流量波动、遥远星域某些自然辐射源的周期性变化、甚至是从古老档案中翻找出的、关于其他已沉寂文明遗产最后时刻的记录(如果有频谱数据的话)。
这些努力大部分徒劳无功。但他逐渐确认了一点:这“呼吸”信号绝非随机噪声,其内部蕴含着高度的复杂性,且这种复杂性模式本身,似乎在以极慢的速度发生着难以言喻的……“演化”。就像一块复杂的结晶,在以地质时间尺度缓慢生长或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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