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一切。
林墨维持着那个僵立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空洞的双眼。
掌心的刺痛感依然存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地板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静静地躺在阴影里。
突然，他动了。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猛地抡起胳膊，狠狠扫向餐桌！
“哗啦——！”
盘子、杯子、刀叉……所有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碎片和狼藉。冷掉的牛排砸在墙上，留下油腻的污渍；沙拉酱泼洒出来，染脏了崭新的桌布；水果挞滚落在地，被踩得稀烂。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但这并不能缓解他心口那窒息的疼痛。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猩红地扫视着这个曾经充满他和张倩回忆的每一个角落。
墙上的合影里，张倩笑靥如花，依偎在他怀里；沙发上的玩偶，是他们第一次去游乐场赢回来的奖品；书架上的那本书，是她曾说很想看，他跑了好几家书店才买到的……
每一个物件，此刻都变成了刺向他心脏的针。
他冲过去，将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四溅。他抓起玩偶，用力撕扯，棉絮纷飞。他将那本书一页一页撕碎，白色的纸片像祭奠的雪，飘落满地。
破坏，疯狂的破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个女人的痕迹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清除。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房间里再无一件完好的、属于“他们”的物品。他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瘫倒在冰冷的、布满碎片的地板上。
眼泪，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地板上的灰尘。三年的感情，他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原来在物质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豪华跑车内。
赵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张倩裸露的大腿上。车内萦绕着动感的电子音乐，与张倩此刻复杂的心境格格不入。
“怎么？还在想那个穷小子？”赵虎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满。
张倩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身体往赵虎那边靠了靠：“怎么会？只是觉得……终于解脱了。”她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跟他在一起，我看不到任何未来。每天就是上班、下班，算计着柴米油盐，连买个像样的护肤品都要犹豫半天。那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赵虎满意地哼了一声，大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腿：“这就对了。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想要什么有什么。那种窝囊废，给他十年，也赶不上我一根手指头。”
张倩顺从地点头，将脸贴在赵虎结实的臂膀上。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映照着她精致的侧脸。是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被人羡慕，被人仰望，拥有挥霍不尽的物质享受。
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落落？
她想起林墨最后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破碎，绝望，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让她心悸的……恨意。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双眼睛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虎哥，我们等下去哪儿？”她扬起娇媚的笑脸，声音甜得发腻。
“带你去个新开的场子，几个朋友都在，给你介绍认识一下。”赵虎享受着她的依赖，语气得意，“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圈子。”
“嗯，都听你的。”张倩闭上眼睛，彻底将那个破旧的小公寓和那个落魄的男人抛在脑后。她用虚荣，为自己的选择标上了价码。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价码，在未来需要她用什么来偿还。
……
公寓里，破坏的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死寂。
林墨躺在地板上，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疼痛。愤怒宣泄完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虚。
月光替代了霓虹，清冷地照进屋内，照亮满地的狼藉，也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没有开灯，也不想动。就这么躺着，任由时间流逝，任由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与张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大学校园里的初次邂逅，她抱着书，阳光洒在她身上，笑得腼腆而美好。
他们第一次牵手，在电影院的黑暗中，彼此手心都是汗。
他们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却觉得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她生病时，他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
她找到第一份工作时，兴奋地抱着他转圈……
他们曾一起规划未来，说要攒钱买个小房子，生个可爱的孩子，养一只狗……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珍宝的记忆，此刻全都变成了毒药，腐蚀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发出沙哑的质问。
没有人回答。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提醒着他这个世界还在运转，只有他的世界，在生日这天，彻底崩塌了。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黑暗到泛起微光，再到被晨曦彻底点亮。
一夜无眠。
当第一缕阳光刺眼地照在他脸上时，他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地上坐起来。
看着周围如同废墟般的景象，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他的生活，该往哪里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名叫林墨的、相信爱情、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自己，已经死在了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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