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的嘶鸣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镇废墟间压抑的呜咽与痛苦的呻吟。紫色的瘴气依旧弥漫,但空气中更多了几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三只血肉兽如同最忠诚的雕塑,沉默地矗立在主堡大门外,它们身上沾满了暗绿色的虫血与人类的红色液体,缝合处的麻线在肌肉的牵拉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旧日的秩序与认知已被彻底打破。
陈希没有休息。他强忍着精神透支带来的剧烈头痛和身体虚弱,指挥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主要是格雷和几个胆大的卫兵。“收集所有虫族的尸体,拖到主堡后的空地。我们同胞的遗体……暂时集中到广场东侧。”
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没有人敢反对,甚至没有人敢抬头与他对视。人们依言行事,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次经过那三只血肉兽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身体紧绷。
短暂的生存喜悦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们赢了,却感觉落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无法理解的噩梦。拯救他们的,不是女神的庇佑,不是骑士的英勇,而是由他们同伴和敌人尸体拼凑而成的怪物,以及那个能创造出这种怪物的、看似虚弱苍白的年轻男爵。
陈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他背上的目光——恐惧、排斥、以及深深的疑虑。他并不在意。在他眼中,这只是智慧生命面对未知力量时的本能反应,是数据收集的一部分。他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是绝对的掌控,以便进行下一步的“实验”和“建设”。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沉默地屈服于恐惧。
下午,当陈希正在主堡内,用一把小刀解剖一只镰爪虫的尸体,研究其消化腺的构造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他放下工具,走了出去。
广场上,人群被无形地分成了两部分。大部分领民畏缩地聚在远处,如同受惊的羊群。而在中央,一名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汉子,正挥舞着手臂,激动地演讲。他是卡特,曾是老男爵的亲卫之一,性格耿直暴躁,在士兵中有些威望。
“……看看我们周围!看看那三个怪物!”卡特的声音洪亮,带着悲愤,“他用亵渎的手段玩弄死者!女神绝不会宽恕这种行为!谁知道下一个被缝在虫子身上的是不是我们?!”
他指着堆放在东侧的人类尸体,又指向主堡门外的血肉兽,最后指向刚刚走出来的陈希。
“他不是我们的救世主!他是比虫子更可怕的魔鬼!他把紫瘴镇变成了地狱!”卡特的目光死死盯住陈希,充满了挑衅与不信任,“我们不能再听从这样一个渎神者的命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或者……清除他!”
他身后,站着十几名同样面带愤懑和恐惧的士兵和领民,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显然是被卡特煽动起来的。老管家阿尔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格雷则站在陈希这一侧,眼神阴冷地盯着卡特,像一条准备扑击的毒蛇。
陈希平静地听完了卡特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像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
“说完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卡特,是吗?”陈希的目光扫过汉子脸上的疤痕,“你的勇气值得赞赏,但你的智慧,却像这地上的碎石一样贫瘠。”
他无视卡特瞬间涨红的脸色,缓缓踱步,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你们认为这是亵渎?不,这是进化,是生命形态的优化,是通往更高效率的必经之路。”
他停在血肉兽旁边,甚至伸手拍了拍那冰冷僵硬的虫肢,仿佛在展示一件艺术品。
“看看它们。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疲惫,绝对服从,力量远超普通士兵。在刚才的战斗中,它们拯救了你们当中至少三十人的性命。”他的语气如同教授在讲解一个简单的数学题,“用已经失去价值的‘物质’,换取生存的‘结果’。这,就是效率。这,就是我所带来的,新的秩序。”
“胡扯!”卡特怒吼道,“死者的灵魂不得安息,这是最大的不敬!”
“灵魂?”陈希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嘲弄的、冰冷的表情,“如果灵魂有用,它们为何不自己站起来抵抗虫子?事实是,我让它们站起来了,并且发挥了远比生前更大的价值。”
他不再理会卡特,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
“你们渴望安全和食物,却又固守着毫无用处的传统。既然无法理解,那我就让你们亲眼见证,何为……真正的价值。”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卡特身上。
“你质疑我的道路,煽动叛乱,浪费本可用于重建的精力。按照旧日的律法,你当受绞刑。”陈希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死亡,是资源的浪费。你将用你的身体,来证明我的‘亵渎’,能带来何等……‘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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