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堡大厅被临时改造成了实验室兼指挥所。虫尸已被清理,但血腥味仿佛已浸入石缝,难以消散。陈希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前,指尖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头痛并未因昨日的休息而缓解,反而更加清晰地向大脑传递着一个信号——这具身体,连同内部承载的、属于“陈希”的意识和知识,都在变得不稳定。
他摊开一张粗糙的羊皮纸,上面是他凭着记忆画出的简易DNA双螺旋结构图,但几个关键节点的碱基序列变得模糊,一个重要的酶促反应公式也只记得前半段。来自现代社会的海量知识,如同被干扰的信号,正在这具异界躯壳中缓慢流失、失真。
“记忆是构建一切的基石……”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冰冷。失去了知识,他引以为傲的科学理性将沦为无根之木。格雷的狂热信仰救不了领地,罗兰的骑士精神也不行,唯有知识,可用的、精确的知识,才是唯一的依仗。
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立刻。
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些采集来的、在紫瘴之地顽强生存的菌类样本,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甚至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一个构想在他脑中迅速成型——生物记忆存储。利用具有神经网络特性的活体生物质,刻录信息。
“格雷,把这些菌类,按照我标注的类别,分离、培养。我需要最大的、活性最强的菌毯。”陈希将一张写满要求的兽皮递给双眼布满血丝却精神亢奋的医师。
“如您所愿,大人!”格雷如同接到神谕,立刻扑向那些菌类。
陈希则开始整理他最核心、最不容有失的知识:基础物理学定律、化学元素周期表、分子生物学核心原理、基因工程的基本操作范式……他将这些信息高度抽象、压缩,转化为一种独特的、基于生物电信号和化学标记的编码系统。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沙滩上奔跑的人,拼命地想在水流冲走足迹前,将它们刻入更坚硬的石板上。
几个小时后,格雷培养出了一片桌面大小、厚实且脉动着微弱荧光的幽蓝色菌毯。它像一块活着的、柔软的水晶。
陈希将手指轻轻按在菌毯表面,闭上双眼,全力调动精神力,将脑海中整理好的知识编码,如同数据传输一般,缓缓注入其中。菌毯在他的触碰下微微搏动,荧光忽明忽暗,仿佛在记录、在理解。一个个微小的、类似神经突触的结构在菌毯内部生成、连接,构建出一个原始的、活体的生物数据库。
当他完成最后一个知识模块的输入,疲惫地收回手时,那片菌毯中心的荧光稳定下来,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缓缓旋转的几何图案。一种微弱但清晰的精神联系,建立在他与这片菌毯之间。他可以随时“读取”里面存储的信息。
第一块“记忆基石”,成功奠定。
然而,还没等他喘息,老管家阿尔弗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
“大人!不好了!粮仓……粮仓彻底空了!最后一点黑麦粉,已经分完了!”
粮食危机,这个一直被外部威胁掩盖的隐患,终于彻底爆发。
陈希来到广场,这里已聚集了大量面黄肌瘦的领民,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更多了一种被饥饿催生出的野性和绝望。若不是那三只徘徊的血肉兽和广场中央那棵诡异的“告解之树”散发着无形的威慑,骚乱恐怕早已发生。
“男爵大人,给我们粮食!”
“没有吃的,我们都会饿死!”
“您有办法造出怪物,一定有办法变出粮食吧?!”
声音嘈杂,充满了不安与质疑。
陈希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边缘、脸色凝重的罗兰。骑士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在看他如何应对这场内部的危机。
“安静。”陈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粮食,有。”陈希缓缓说道,指向那片被虫血浸润过的土地,“就在我们的脚下。”
他让格雷抬上来几个木桶,里面是大量被捣碎的、不断蠕动的肥硕地下蠕虫,混合着一些捣碎的荧光菇和少量谷物粉末,被压制成一块块墨绿色、散发着土腥味的饼状物。
“这是‘蛋白虫饼’。”陈希拿起一块,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它能提供足以让你们活下去的能量和营养。土地被诅咒,作物难以生长,但这些东西,取之不尽。”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虫子?!让我们吃虫子?”
“这是亵渎!是魔鬼的食物!”
“我们宁可饿死也不吃这种污秽之物!”
抗拒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传统的饮食观念和对“污秽”的恐惧,在此刻压倒了生存的本能。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敦实、脸上布满煤灰的中年矿工走了出来。他是老莫,在矿工中很有威望。他看了看桶里那令人作呕的虫饼,又看了看面色冷漠的男爵,最后看向身边那些面带菜色、眼神惶恐的同伴和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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