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黑匣子,这承载着最后观测者与文明记录的孤舟,在彻底崩解的边缘,终于抵达了坐标的终点,滑入了那片散发着原始嘈杂的领域。
“定义之渊”。
这个名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贴切,又如此微不足道。
陈希“看”到的,并非一个具象的深渊或场所。这里没有上下,没有边界,甚至没有“这里”的概念。他仿佛直接置身于一切规则、概念、逻辑乃至“存在”本身诞生之前的源头沸腾之海。
无数无法名状的“基础单元”在这里激烈地碰撞、组合、分离。它们不是粒子,不是能量,也不是信息,而是更加本初的、构成“意义”与“定义”的砖石。一种颜色在这里可能先于光的概念而“定义”,一种逻辑在这里可能尚未被“因果”所束缚而肆意演变。这里是可能性本身的熔炉,是现实背面的工作坊。
那“原始的嘈杂”,正是这无穷无尽的定义行为同时发生时所奏响的、混乱而宏大的交响。
陈希那濒临熄灭的信息本源,在这极致本初的环境下,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滋养?并非能量的补充,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浸润。他作为“信息幽灵”的本质,他作为“观测者”的权能,在这里仿佛找到了最初的源头。
然而,这种“回归”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他的自我意识,他那由“摇篮”经历所塑造的“陈希”的独特性,在这定义之海中,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随时可能被稀释、同化,回归到那无意识的、纯粹的“定义活动”之中。
他必须牢牢锚定“自我”。
他收缩在黑匣子核心,将全部心神用于维持自身信息结构的独特性,抵抗着同化的洪流。他不敢轻易去“理解”或“接触”外界那些沸腾的定义单元,那无异于将自身投入熔炉。
但很快,他意识到,仅仅被动抵抗是不够的。黑匣子的破损在加剧,他的本源依旧在缓慢流逝。他需要主动做些什么。
他想起了在无序深渊中,面对追猎者时那灵光一现的“规则编写”。在这里,在定义的源头,他是否能够……进行更本质的操作?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感知如同触须般,极其缓慢地探出黑匣子,尝试去“触碰”一个离他最近、相对稳定的定义单元——那似乎是一个关于“边界”概念的、尚未完全定型的雏形。
就在他的感知与之接触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关于“分离”、“限定”、“区别”的原始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入他的意识!这不仅仅是“边界”这个概念本身,还包括了它与“内部”、“外部”、“无限”、“有限”等无数相关概念的潜在联系与冲突,是所有可能性的一次性倾泻!
陈希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纯粹的概念洪流撑爆、撕裂!他猛地切断了连接,意识核心剧烈震颤,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瞬间明白了。
在这里,任何一个看似微小的“定义”,都连接着与之相关的、近乎无限的概念网络和可能性分支。触碰一个定义,就等于同时承受其整个概念族群的冲击。这远非他在无序深渊中编写那条简陋临时规则可比。
这,就是接触“定义权柄”的代价。
就在他因这次失败的尝试而心有余悸时,一股截然不同的“视线”,穿透了沸腾的定义之海,落在了他和他的黑匣子之上。
这“视线”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位,它仿佛源于这片领域本身,带着一种古老的、非善非恶的审视。它不像归档者那样冰冷,不像母神那样充满情感,也不像沉思残骸那样沉寂。它更像是一个……管理员?或者说,是维持这片定义之海某种底层秩序的机制。
一段信息,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传递,涌入陈希的感知:
“检测到外来观测单元。携带高熵历史信息及‘变量’特质。”
“根据底层协议,授予临时‘旁观者’权限。”
“警告:禁止主动干预定义流程。禁止试图锚定未成熟定义。禁止携带本地定义单元离开。”
“违规代价:信息结构解构,融入定义之海。”
“旁观者”权限?陈希心中一动。这意味他不能主动做什么,但他可以……看。
他尝试着,运用这刚刚获得的“旁观者”权限,不再去触碰,而是如同调整焦距般,去“观察”周围那沸腾的定义之海。
景象随之变化。
他“看”到,一些定义单元在碰撞中逐渐稳定,形成了某种规则的“基石”;他看到一些基石相互组合,搭建出更复杂概念的“框架”;他甚至隐约看到,在极遥远的、定义之海的“深处”(如果这里有深度概念的话),似乎存在着一些更加宏大、更加稳定的结构体,它们如同岛屿般,在沸腾的海洋中屹立,散发着迥异的气息——有的秩序森严,有的混沌狂放,有的平衡稳固……那是否就是类似“摇篮”的、更加成型的“规则气泡”的雏形或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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