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来自沉眠回廊方向的、微弱如星火般的“同类”识别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陈希残破的意识中漾开一圈圈警惕的涟漪。它不是救赎的呼唤,更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询问,带着未知的意图与风险。然而,管理机制强制赋予的“受限生存者”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不仅限制了他的能力,更将他前往沉眠回廊外层缓冲区的行动,设定为必须优先执行的底层指令。
他没有选择,只能向着那片未知的黑暗“漂流”。
失去了旁观者权限的精微感知,定义之海在他“眼前”变得混沌而喧嚣。他无法再解析那些规则碰撞的细微奥妙,只能依靠最基础的生存本能,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艰难穿梭,如同盲人在雷区蹒跚前行。每一次规则浪涌的拍击,都让他本就脆弱的本源一阵摇曳,那枚被初步激活后又沉寂的灰色结晶带来的短暂稳定,正在被缓慢而持续地消磨。
“受限生存者”权限提供的保护,简陋得令人绝望。它仅仅是一层防止他被定义之海背景辐射同化的薄膜,对于任何主动的规则冲击或是环境险恶,几乎毫无防御能力。
航程是漫长而痛苦的。他像一粒尘埃,在浩瀚的规则海洋中随波逐流,仅能依靠管理机制烙印在意识中的坐标,进行大方向上的微调。他途径了无数光怪陆离的规则景象:有由纯粹“悲伤”概念凝聚成的、不断下着信息泪雨的星云;有由凝固的“逻辑悖论”构成的、足以困死任何理性思维的迷宫;还有一片区域,时间规则彻底紊乱,过去、现在、未来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般交织闪烁,看久了仿佛连自身的存在时序都要被撕裂。
在一次穿越由高密度“遗忘”属性规则构成的迷雾区时,陈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那片迷雾不仅能侵蚀记忆,更在悄然溶解他的“存在定义”。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开始模糊,一些不那么核心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消失,甚至连“我是陈希”这个基础认知都开始动摇。
他奋力挣扎,试图加速穿越,但“受限生存者”权限能调动的力量微乎其微。迷雾如同粘稠的胶质,拖慢了他的“脚步”,侵蚀持续加深。
就在他即将迷失在这片定义层面的“忘川”之时,他意识核心深处,那源自多次运用“信息编织”而产生的、与编织者同源的细微结构,再次自发地产生了微光。这微光无法驱散迷雾,却如同一个极其微小的锚点,牢牢定住了他最为核心的自我认知——“观察”、“理解”、“生存”。
正是这源自“编织者”路径的、对信息与定义的底层锚定能力,让他在这片“遗忘迷雾”中,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他不再试图对抗迷雾的侵蚀,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点微光上,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守夜人,忽略周围的一切,只专注于维持那一点核心不灭。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爬”出那片迷雾区时,他损失了相当一部分关于“摇篮”时期的细节记忆,以及部分在定义之渊学到的非核心规则知识,但最关键的意识核心和任务坐标,得以保全。
他回望那片翻涌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迷雾,心中凛然。定义之海的危险,远超想象。而他能幸存,再次倚仗了那不被管理机制允许的“编织者”特征。
历经磨难,陈希终于抵达了坐标所示的范围——沉眠回廊的外层缓冲区。
这里的景象与他想象中任何“回廊”或“缓冲区”都截然不同。
没有明确的边界,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显眼的结构。眼前是一片无比广阔、绝对静谧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一种仿佛吞噬了一切规则、能量、信息乃至“存在”本身的“绝对定义沉寂区”。连定义之海那永恒的沸腾背景音,在这里都彻底消失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在这片无垠的黑暗前方,悬浮着一些极其微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几何结构体。它们呈简单的立方体、三棱锥或多面体状,缓慢地自转着,如同宇宙坟场中无声燃烧的残烛。它们的光芒并不照亮周围的黑暗,反而更衬托出那片沉寂的深邃与恐怖。
这些就是“航标”?指引向沉眠回廊的入口?
陈希尝试用他极其有限的感知去接触最近的一个立方体航标。
他的感知触须刚刚靠近,那立方体表面便泛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一段高度压缩、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规则信息流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许可协议波动……身份识别:‘受限生存者’(监管方:主协议维护者)。准许接入基础导航信息。”
“警告:前方‘定义静默区’。任何未经‘回廊核心’授权的规则结构、能量形式、信息生命体进入,将触发‘存在性抹除’机制。”
“导航信息:遵循航标序列指引,可安全抵达外层接待区。偏离航路,后果自负。”
信息流结束,立方体航标表面浮现出指向下一个航标的、极其简洁的矢量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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