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尾声,并非穿越水膜般的轻柔,而是如同被从一门巨炮中轰出,带着规则摩擦产生的灼热与撕裂感,重重地“砸”入了实地。陈希翻滚着落地,体内那刚刚稳定的双星体系一阵剧烈摇晃,秩序与混沌的力量险些再次失控。
他喘息着(以一种意识层面的形式)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不适。
天空是一种纯净而浓郁的翠绿色,流淌着温和的光晕,仿佛由最上等的祖母绿液体构成。没有日月星辰,光源来自天空本身,以及他前方那座巍峨耸立、直插绿色天穹的巨塔。
塔身并非砖石金属,而是由无数活着的、翠绿色的规则脉络缠绕、编织而成,脉络中流淌着液态的光辉与磅礴的生命气息。这气息,与他记忆中的初始之森同源,却更加凝聚,更加…有序。仿佛将一片浩瀚森林的生机与规则,全部压缩、提纯,铸造成了这座通天之塔。塔身表面,隐约可见无数微小世界的生灭景象在脉络节点处闪烁,如同塔的呼吸。
这里就是那古朴镜中映照的世界!如此真实,如此…完整。与他之前经历的废墟、回廊、死寂的起源巨坑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近乎完美的生机与秩序。
那道招手的模糊身影,在哪里?
陈希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开始探查周围。他身处一片柔软的、散发着清香的翠绿草地,远处有由光构成的溪流潺潺流动,奇异的、半植物半晶体的生物在远处安静地游弋,一切都显得和谐而宁静。
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这里的规则,太稳定了。稳定到近乎僵化。他尝试动用左眼的观测模块去解析一株小草的结构,反馈回来的信息完美得如同教科书般的范本,没有任何冗余,没有任何变异,甚至…没有任何时间流逝的痕迹。它们就像被永久固定在了某个最优状态的瞬间。
他右眼的混沌之火微微跳动,传来一丝本能的排斥感。这种绝对的、毫无瑕疵的秩序,本身就像是一种另一种形式的“死寂”。
他尝试与这个世界交互,对着溪流弹出一丝微弱的能量。能量在接触溪流的瞬间,就被一种更柔和却绝对的力量同化了,溪流没有丝毫变化,连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他刚才的动作从未发生。
这个世界,在拒绝任何形式的“改变”。
陈希的心沉了下去。这里不是庇护所,这更像是一个…精心维护的生态标本馆?或者说,一个无比美丽的囚笼?
他抬头,再次看向那座巨塔。塔是这个世界唯一显得“宏大”且可能蕴含变数的事物。那道身影,最有可能在塔中。
他向着巨塔的方向走去。随着靠近,塔身的细节更加清晰,那些规则脉络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其中蕴含的知识量足以让任何文明疯狂。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压力,从塔身弥漫开来,仿佛在审视着他这个“外来变量”。
就在他即将抵达塔基,寻找入口时,前方空间一阵扭曲,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翠绿色光粒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其面容模糊,但身形挺拔,带着一种古老而睿智的气质。正是镜中那个招手的身影!
“你来了,矛盾的承载者。”一个温和、却如同无数树叶摩挲般带着回响的声音,直接在陈希意识中响起。“比我预想的要快,也…更加…不稳定。”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陈希警惕地停下,体内力量暗自流转。
“我是这里的‘看守’,也是‘残影’。”光粒人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追忆。“你可以称此地为‘永恒绿洲’,或者…‘最后的样板间’。”
“样板间?”
“是的。”残影抬起手指,轻点周围完美无瑕的环境。“这是‘初始之森’鼎盛时期,最核心一片区域的规则拓印,被伟大的编织者们以最终极的技艺封存于此,作为…文明的‘备份’,以及…对抗‘熵增’与‘观测’的终极实验场。”
他看向陈希,模糊的面容似乎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我们曾相信,极致的秩序与稳定,可以抵御外界的侵蚀,可以让我们文明的精粹永存。我们隔绝了定义之海的混乱,甚至试图欺骗‘观测者’的视线,让它们认为这里只是一片无害的、凝固的规则景观。”
陈希瞬间明白了。这里是一个避难所,也是一个实验。编织者们试图用绝对的秩序来寻求永恒,躲避裁决之庭的“净化”,也规避观测者的“兴趣”。
“那么,你们成功了吗?”陈希问道。
残影沉默了片刻,光粒构成的身躯似乎黯淡了一丝。“成功了,也失败了。我们确实存续了下来,躲过了多次扫描。但代价是…我们自身也成为了这‘完美秩序’的一部分。我们失去了变化,失去了可能性,失去了…未来。我们只是一段不断重复播放的、精美的记忆。”
他的声音中透出深切的悲哀。“我,作为看守,是这里唯一还能进行有限思考的个体,但也仅此而已。我无法改变这里分毫,只能日复一日地维护着这虚假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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