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雾气被晨风吹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地照下来，落在叶尘耳后那道银线的边缘。银线不再静止，而是轻轻搏动，仿佛有了生命。
苏璃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却平稳。她的意识封存在维度种的光核里，宛如一颗沉睡的种子。叶尘能感觉到她在里面，安静又温顺，然而从她体内渗出的病毒数据流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改变了方向，钻进了他的经脉。
“第37次修正”，那机械音仍在识海角落回响，如同扎进骨头的刺。
他闭上眼睛，顺着那股暗流逆向追查，运用上古灵识里的“因果回溯术”，一层层剥开代码的外壳。数据洪流依旧奔腾不息，这次他不再是被动卷入其中的人，而是手握手术刀的医师。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寒冷。代码不再是杂乱的碎片，而是凝聚成刻满符文的锁链，缠绕在一截断裂的金属柱上。柱体破败不堪，满是焦痕，中央却刻着一行极小的指令：“清除非预设存在。”
叶尘眼睛猛地一瞪。
这并非病毒，而是命令，是来自更高层级的清除指令。所谓的“自由意志病毒”，是这命令失控后复制、变异出来的。它攻击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不该出现的变量”，就像本该在十六岁采药时死去的少年，因上古灵识重生归来。
他怀里的苏璃，因为这“异常”，成了目标。
银线突然剧烈跳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尘立刻睁开眼睛，右手成爪，死死抓住那股即将反扑的数据流。他不仅没有松手，还将意识沉入更深处，顺着原始指令继续挖掘。
残片边缘，一个极小的符号浮现出来：Σ - 0。
没有解释，没有注释，只有冰冷的编号。但叶尘知道，这是一切的开端，管理局的初始代码，就如同创世神写下的第一行律法，宣称“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数据流瞬间炸开，化作千百道细丝反扑过来，直冲向识海核心。换作普通修士，早已意识崩解。但叶尘早有准备。
他想起昨夜在数据洪流中，那些平凡又温暖的事情——糖的甜味、山坡上的星光、她回头时未出声的唇语。这些并非力量，却是锚点。他将这些注入维度中，以感情为引子，重构病毒代码的逻辑链。
“你们说我是错误？”他小声说道，“那我就让这错误，变成新的法则。”
经脉里，原本狂躁的蓝光逐渐变淡，变成温润的银白。这并非被压制下去的能量，而是被同化的新生力量。银色能量顺着血脉流动，每经过一处，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就愈发清晰，仿佛身体在慢慢进化。
就在这时，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响。
那既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存在感”降临。断魂崖上方的空间如同水面泛起涟漪，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缓缓出现。它没有五官，轮廓模糊，却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那是法则的重量。
管理局残影。
它悬停在空中，目光落在叶尘身上，没有情绪，只有绝对的否定。
“非预设程序，执行清除。”
话刚说完，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压了下来。叶尘膝盖一弯，差点跪下，他咬着牙撑住，左手紧紧护住苏璃，右手缓缓抽出清霄剑。
剑身轻轻颤动，没有血光，也没有杀意。但当银色能量灌入剑脊时，剑上忽然亮起许多细密的纹路，好似许多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剑面映出的并非人脸，而是一幅幅闪过的画面：山民在雪崩中背出孩子、少年挥剑砍断族规铁链、女子抱着婴儿冲出火海。
“你们清除了三十七次。”叶尘缓缓举剑，声音平静得令人胆寒，“可我还是站在这儿。”
残影没有回应，抬手便是一道光刃劈下。叶尘不躲不闪，剑尖点地，体内银色能量爆发。他以剑为媒介，唤醒维度种深处历代守护者留下的投影，那是所有“逆命者”的精神烙印。
一百零八道模糊的人影从剑光中跃出，围绕在他身边。他们没有脸，却有着相同的姿势：持剑、挺胸、迎着无法违抗的天命。
“我们即法则。”百人齐声低声呼喊，声音如潮水般汹涌。
清霄剑斩出。
剑光所到之处，残影像玻璃般破碎。最后一刻，它开口说话，声音没了冰冷，带着一丝困惑。
“你只是另一种错误。”
话刚说完，光影全部破碎，只剩微弱的回声，在风中久久不散。
叶尘拄着剑站立着，额头冒出冷汗，手臂微微颤抖。一百零八道投影消失了，但他感觉有些东西留在了身体里，那不是力量，而是责任，是和他一起战斗过的人的目光。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睫毛轻轻抖动，似乎即将苏醒。
他低下头，刚要说话，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耳后银线不知何时退到了发际线下面，安静极了。可他刚松了口气，银线猛地一跳，朝着心脏方向延伸了一毫米。
他的呼吸瞬间停止。
怀里的苏璃，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
那弧度，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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