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郑仲勋放下手中的钢笔，伸手接起电话，语气沉稳地应道：“喂，您好。”
听了几句后，他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明天下午两点是吧？我们会准时参加。”
挂了电话，郑仲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电话是轻工局办公室打来的，通知明天下午局里要召开一个经验交流专题会议，特别强调各厂主要领导人务必亲自参会，不得缺席。
郑书记心里有些琢磨不定，一般这种专题会议，通常意味着局里要有新的动向，或者是要推广某些单位的先进经验，树立典型。
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厂里最近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管理革新”或“提质增效”的经验可以交流。
想到此处，郑仲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杨芳君那张带着讥诮笑容的脸。
“哼！”他轻嗤一声，带着几分不屑与自我安慰，“只不过当上制衣厂的一个小小副科长，就把她狂的。瞧，像这种市局里的专题会议，她杨芳君连开会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一想，他心头那点莫名的郁气总算消散了许多。
杨芳君双手一摊：哎……这样的贱人，身边总会有一个。
下午，郑仲勋和严厂长提前十分钟到达轻工局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按名牌早早的各自就座。
“严厂长！”
“小杨？！”严厂长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杨芳君，惊讶的问道：“小杨啊，你也来开会啊？”
“老严！好久不见啊，看着气色很不错嘛！” 这时，马副厂长也笑着上前一步，还热情地拍了拍严厂长的胳膊。
“哎呦，老马，你也来了！”严厂长这才将注意力从杨芳君身上移开，与马副厂长热情地握手寒暄，“看样子制衣厂是派你俩来开会啦？”
马副厂长哈哈一笑，声音洪亮，爽朗的说道：“老同志更要多多学习嘛！这不刚好可以和小杨来局里取取经！”他话音未落，目光瞟向依旧端坐如钟、脸色紧绷的郑仲勋身上，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依旧洪亮地打招呼道：“呦！小郑书记也来了啊！坐这儿半天不吱声，我差点没瞧见呢！”
郑仲勋此刻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他再也无法装作没看见，只得僵硬地抬起头，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马副厂长，您好啊。”
但他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马副厂长身上，却丝毫没有将杨芳君看在眼里，仿佛她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杨芳君倒是神色如常，这种贱男人，她还不乐意与他打招呼呢。
“马厂长，我看会议好像快开始了，咱们也别堵在过道，先到前面位置坐下吧？”
严厂长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小杨说的对，老马你们也快入座吧。”
马副厂长临走前拍了拍郑仲勋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小郑书记啊，待会儿可要好好认真听啊。”
杨芳君自始至终，没有给过郑仲勋一个眼神。她挺直脊背，步履从容地走向会议室前排属于制衣厂的位置。她的背影落在郑仲勋眼中，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人到齐后，会议正式开始。
王副局长照例先做了一个开场白，传达了一下上级的精神，分析了当前形势面临的机遇与挑战，强调了各家工厂必须打破陈规，锐意进取。
“我们有些企业，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思想僵化，管理落后，已经严重不适应新的发展要求！而有些企业，则敢于启用新人，大胆创新，走出了一条效益倍增的新路子！下面请工厂代表上台发表经验。”
接着，几家在近期管理工作中有突出表现的工厂负责人开始做经验介绍。
不过这几家厂长代表的发言，内容多是老生常谈，诸如加强劳动纪律、开展劳动竞赛、搞点小改小革之类。
郑仲勋听着代表们的发言，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感觉跟自家纺织厂的管理也没有多少差别。
主席台上，王副局长总结完厂长代表的发言，话锋突然一转，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激动，“以上是各个厂在内部管理上的一些常规性举措。但是同志们啊，我们不能只盯着内部这一亩三分地，更要放眼市场，敢于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搏击风浪！在这里，我要特别提出表扬的是，在刚刚结束的秋季广交会上，我们市轻工系统有两家企业表现突出，成功拿下了宝贵的外贸订单，为我们全市的出口创汇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话一出，台下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广交会！外贸订单！这可是了不得的成绩啊，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是哪两家企业如此厉害。
郑仲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前排杨芳君的背影。
只听王副局长继续说道：“下面，我们就请这两家企业的代表，分别上台来分享一下他们开拓市场、争取订单的心得体会！首先，有请西海制衣厂的销售科科长，王建仁同志发言！大家欢迎！”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一位身材微胖，面带笑容的中年男子从西海制衣厂的座位区站起身，快步走向发言席。
原来是西海制衣厂，郑仲勋暗暗松了口气，西海制衣厂是重点企业，又是个老牌厂子，能拿到订单不算意外。
马副厂长一边拍手一边轻声跟杨芳君说道：“这西海制衣厂的人都死光了吗，居然选这种跳梁小丑当代表。”
杨芳君看着主席台上的王科长，看着他那油腻的样子，心想：这贱人就是贱人，连名字都是贱人。
王建仁站在发言席上，先是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了油腻的笑容，“各位领导，各位同仁，能代表西海制衣厂在这里发言，我深感荣幸！这次广交会，我们能拿下订单，全靠局领导的正确指导，还有厂里上下一心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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