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一间不知名的小酒馆。
这家酒馆坐落于繁忙的华沙中央车站附近,经常有来往的旅客或是路人坐进来,点上一杯啤酒、伏特加或者是本地特产蜂蜜酒。但恰恰就是在这种看起来难掩人耳目的地方,却成为了一群政治上“不受欢迎”的隐秘结社的主要交流场所。
店里的老板偶尔也会听到这些人的秘密交谈,像是什么“革命”、“帝国主义”、“人民”之类的字眼频繁地出现,哪怕他没有仔细留意也会将这些东西记住。长年混迹于人堆中的店老板自然是敏锐地感知到,这群人是在讨论一些没法放到台面上说、甚至是会被官方查禁的言论,不过他不在乎。
毕竟这么一个长期、稳定的客户,每次总是能带着形形色色不同的人过来给他增添业绩,他求之不得。至于他们讨论的东西是不是在反对政府、敌视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这跟他一个小本生意的华沙市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美滋滋地数着这半天收下来的兹罗提,比昨天又多了不少,这使他在擦杯子时哼起的小曲儿更加欢快了。
不过在这间酒馆最里边的角落,一群年龄各异、衣着也不尽相同的人聚集在了一张圆桌旁。而坐在中央的那名男人在痛饮一口利口酒后,将一个文件袋从身旁的公文包中取出,煞有介事地在在座的所有人面前晃了晃。
“博莱斯瓦夫,你这又是要给我们看什么?”在座的一名骑兵服饰的男人开口问道。
“同志们,这是我从菲利克斯那里得到的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被称作博莱斯瓦夫的男人有些难掩心中的激动,迫不及待地向在座之人说道,“自从罗莎牺牲后,我们法伦斯泰尔学会就失去了理论斗争的主心骨。虽说她的思想和行动可能过于冲动,可她的重要地位我们都很清楚,我们只能凭借她的遗稿,还有来自倍倍尔先生和俾斯麦主义的指导形式。”
“可毫无疑问,时代的变化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科技的进步已经快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生产力的爆炸式提升彻底改变了形式。我们都很清楚,那些封建主、贵族还有布尔乔亚是怎么借由技术之手稳固自己的地位的:生产力的飞跃创造令人震惊的海量社会财富,哪怕是分到一点零头都让普罗大众误以为他们的生活正在稳中向好;而尖端技术的发展,却也提供了更高效的剥削手段,他们给残疾工人装上义肢、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的的劳动力,而更加高效的管理技术、更强有力的军事科技,则让工人们失去了暴力反抗的最有效手段。”
“但,各位,一切并不是没有转机。看看吧,我想我们都会从这篇文章中获益良多。”
怀着一种好奇之心,这些身份各异、却都身怀理想主义而无处可施的学会成员从博莱斯瓦夫手中各自取走了一份复印件,开始阅览了起来。
其标题简短有力:《华沙宣言》。署名为“弗洛里安·闵采尔”——这个笔名显然取材于两个德国历史上有着重要意义的人物,弗洛里安·盖叶和托马斯·闵采尔,他们是德意志农民战争中的革命者,被视为乌托邦主义的先驱。不难看出,其作者应该是一个侨居华沙的德国人。
“致全体劳动人民与理想主义者,毫无疑问,我们正身处一个有史以来最黑暗、最危机四伏的时代……”
“在以往,统治压迫阶级还会用着宗教、神话和田园诗歌粉饰着他们对底层民众的剥削,但这些赤裸裸的谎言早在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中被揭穿,尤其是德意志农民战争。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遗余力地去继续维护它,让民众被其迷惑、不知抗争的目标为何,甚至不知应去抗争。”
“但工业革命彻底改变了现状,布尔乔亚阶级异军突起,并试图将他们赤裸裸、毫不掩饰对血腥剥削模式推广至全社会,妄图颠覆以往封建田园式生产关系模式。但北美独立的失败、法国大革命的戛然而止,使得这个进程被硬生生地打断,布尔乔亚无力推翻封建君权,而帝王们也无法真的消灭这个新兴的挑战者,于是他们妥协、合作,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治关系。”
“一个更加可怕的结果产生了——封建主们与资本家们联手重塑了社会秩序,一边用更高效的剥削和更先进的生产方式让财富增值,用金钱关系替代所有社会关系、进一步加深对人与劳动的异化,一边继续延续封建时代的迷信来继续蒙蔽普罗大众。”
“然而社会的财富毫无疑问地还是在向掌握了越来越多社会生产资料的布尔乔亚阶级手中,哪怕封建主们仍然位高权重,但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对话语权与事态的逐渐丢失。为了能够紧跟时代的发展,他们几乎是不惜代价地将自身所拥有的资源投入对科学技术、艺术文化的发展之中,以彰显他们不亚于布尔乔亚对‘进步’的追求。”
“这种出于被推翻的恐慌而进行的集体性投资得到了回报:第二次文艺复兴与第二次工业革命就此发生,而科技发展更是以令所有人都未能预料的速度呈井喷式爆发,而分别得到了英、德两大列强举国之力资助的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与尼古拉·特斯拉,则是这种现象的代表性人物,他们层出不穷的新科技颠覆了旧有的生产方式,工业怪兽们的心脏从未如此动力澎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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