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静谧地洒满小屋。
林婉柔背对着林晚晚,肩膀微微起伏,笔尖在纸页上划过极轻的沙沙声。
她写得很专注,时而停顿,似在斟酌词句,时而又飞快的书写,仿佛急于记录下翻涌的心潮。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合上本子,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原处,如同安置一个易碎的梦。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回到炕上,躺下,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最终沉入了充满希望的梦乡。
林晚晚紧闭着双眼,全身的感官却紧绷到了极致。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确认林婉柔的呼吸彻底平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才缓缓地,谨慎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心跳如擂鼓。
那个油布包裹的轮廓,在月光下隐隐可见,像一个巨大的谜题,散发着无法抗拒又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土地上,一步步挪到炕梢。
手指触碰到那粗糙的油布时,竟微微有些颤抖。
她将那个本子拿在手中,借着窗口透进的微光,它的样式、大小,甚至边角的磨损,都与她空间里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只是空间里的那本因岁月而泛黄陈旧,而手中这本,还是相对崭新的。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得知考上大学的狂喜。
她害怕了。
她害怕眼前这真实无比的几年相依为命,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母亲林婉柔温暖的笑容和全然的信赖......都只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梦。
她害怕一旦打开这个日记本,看到与空间里那本绝望日记相同的内容,证明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改变,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的指尖冰凉,内心在天人交战。
打开,可能意味着梦碎;不打开,这个疑问将永远啃噬着她。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所有的勇气。
同时,她心念一动,将那本来自未来,属于“母亲林婉柔”的陈旧日记本,也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两本几乎一样的日记本,并排放在膝头,一本承载着已知的与灰暗的过去,一本链接着未知与被改变的现在。
这超现实的景象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颤抖着,首先翻开了那本崭新的日记本。
开篇的字迹,清秀中带着少女的稚气,记录着城里读书时的明媚阳光,对未来的憧憬,如同所有那个年纪怀揣梦想的女学生。
然后,笔调开始转变,下乡初期的热情,逐渐被现实的残酷侵蚀。
成分问题像无法摆脱的阴影,周遭的疏远、孤立,张铁柱一家的欺凌......字里行间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迷茫、压抑和沉重的绝望。
断断续续的记述,时间跳跃着,一直延续到......1973年。
那个在空间日记本里,记录戛然而止,被粗暴撕掉数页的时间点。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在这里,纸张是完整的!没有被撕毁的痕迹!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
笔触似乎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
【1973年12月3日晴】
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姑娘。
她叫林晚晚。她说......她是我表妹。
这怎么可能?
我心里满是警惕和怀疑。
她是那些人派来试探我的吗?还是别有目的?
可她看我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我该相信她吗?
......
接下来的日记,林晚晚的名字开始高频出现:
【x月x日阴】
晚晚又来了。
她给我带了吃的,还帮我教训了张铁柱那个混小子。
她好像什么都不怕。
我看着她挡在我前面的背影,心里有种久违的,酸涩的安全感。
我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
......
【x月x日晴】
晚晚帮我搬回了知青点!
大家......大家好像又重新接受我了。
是她,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她就像一道毫无征兆,劈开厚重阴云的光,蛮横地照进了我几乎要凝固的生命里。
我开始觉得,或许她的出现,真的是老天爷的怜悯。
......
日记的内容,清晰地勾勒出林婉柔心态的转变轨迹——从最初的警惕、怀疑,到小心翼翼的试探,再到逐渐敞开心扉,直至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
她记录着林晚晚如何帮她解决困境,如何带着她学习,如何在那些看不到希望的夜晚互相鼓励。
她将林晚晚视为拯救者,生命中的贵人,却从未质疑过这个“妹妹”身份的合理性,只是全心全意地感激着这份恩赐。
林晚晚一页页翻看着,眼眶一次次发热。
她看到林婉柔写她偷偷观察自己行医时的佩服,写她们一起挑灯夜读时的充实,写听到恢复高考传闻时,两人抱在一起那不敢置信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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