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感觉并不像预想中那样失重,倒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团还没化开的果冻里。
凌飒还没来得及抱怨这糟糕的触感,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实处。
周围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反而亮得刺眼。
脚下是剔透得像玻璃一样的冰层,而在冰层之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不清的长方体——那是冰棺。
每一个冰棺里,都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光影。
那不是尸体,是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强行冻结的意识。
“欢迎来到‘模范公民’的最终归宿。”
一个干涩的声音像是在用砂纸打磨耳膜。
断律法官奥伦就站在几步开外,那本破烂的法典并没有拿在他手上,而是像护心镜一样垫在胸口。
原本写满律令的书页,现在全是虫蛀般的空洞,看着透风。
凌飒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顺手点开了【万物图鉴】,想看看这些“光影”能不能回收点什么有用的材料。
奥伦并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脚下的冰棺群,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种名为讽刺的表情:“当初议会为了追求绝对的理性,删除了‘痛觉模块’。他们以为只要感觉不到疼,人就不会受伤。却忘了,痛才是活着的刻度。没了这把尺子,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烂到骨头里了?”
“所以这就是个大型的无痛截肢现场呗。”凌飒撇了撇嘴,刚想吐槽这破游戏的策划是不是心理变态,身边的墨宸忽然毫无预兆地矮了下去。
“咚”的一声,膝盖撞击冰面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喂,碰瓷啊?”凌飒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烫得缩了一下。
墨宸单膝跪地,平日里连头发丝都透着高冷的帝王,此刻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
他后颈那块平时被遮住的皮肤下,一块银色的神经接口正疯狂闪烁着红光,甚至有几缕黑色的血丝顺着接口边缘渗了出来。
周围那些沉睡的冰棺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开始发出低沉的共鸣声。
“必须……同步。”墨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断断续续的电流音。
他勉强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原本有序的数据流此刻乱成了一团乱麻,“如果不……让永冻之心读取初代实验数据,它会启动……格式化。历史只会重演。”
凌飒看着他后颈那个仿佛要烧穿皮肉的接口,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这哪里是同步,这分明是把一个只有1G内存的老爷机强行连上了量子服务器,稍微不注意就会把脑子烧成浆糊。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是吧?”凌飒磨了磨后槽牙,“我说你怎么把那件防御属性最高的法袍给我了,合着你是打算自己裸奔扛雷?”
墨宸没说话,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情绪瘟疫’残留。
当前环境极度危险,建议宿主立即隔离,切断一切情感链接。】
视野里,【万物图鉴】弹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叉号,还在疯狂闪烁,一副恨不得把凌飒直接踢下线的架势。
“隔离你大爷。”
凌飒骂了一句,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那件昂贵的防寒服下摆“嘶啦”一声撕下来一条布条。
她咬破指尖,往布条上滴了一滴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团珍贵的糖纸纤维,飞快地揉搓在一起。
【普通的布条 + 含有热度的血液 + 执念纤维 = ???】
图鉴显然没见过这种这种毫无逻辑的组合,还在运算,凌飒已经手腕一抖,把那个简陋的线球抛向了空中。
“给我抓!”
线球在半空中像烟花一样炸开,变成了一张闪烁着微光的大网。
这网不抓鱼,抓的是那些飘散在空气中、无处安放的记忆碎片。
无数原本模糊的画面被网兜住,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年轻的母亲正低头亲吻孩子的额头,即便下一秒他们就要被做成数据标本;
一对恋人在角落里交换着早已枯萎的花朵,那是违反禁令私藏的“垃圾”;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抚摸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全是些没用的、软弱的、会导致系统运行效率降低的情绪。
【万物图鉴】的警告框卡顿了一下,随后瞬间变色:
【检测到情感浓度达标……逻辑重构中……可激活‘共忆回廊’。】
“奥伦!愣着干嘛!”凌飒冲着那个还在发呆的老法官吼道,“不想让你那本破书彻底变成废纸,就把它扔进来!”
奥伦浑身一震。
他看着那张网里挣扎求生的细微情感,那双浑浊的眼里突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本象征着旧时代权威、如今只剩空壳的法典掷了出去。
“去他妈的绝对理性!”
法典撞入记忆网的刹那,整个冰棺群剧烈震动起来。
“不——!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污染!这是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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