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月。
边荒的风带着粗粝的沙尘，呜咽着刮过残破的星辰石碑。秘境之内，却灯火通明。
苏茹刚替霍辰换完药，这位铁塔般的汉子胸腹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黑气——那是王庭怨念侵蚀的残余，需要每日以星辉草配合她的清心丹力，一点点拔除。
“多谢……夫人。”霍辰疼得额头冒汗，却咧嘴笑了笑，“这点小伤，不碍事。”
苏茹没说什么，只是将一瓶新炼的固元丹放在他手边：“每日一粒，运功化开。你的本源损耗太重，急于恢复战力只会留下暗伤。”
她收拾药箱，走出霍辰暂居的石屋。外面广场上，传来敖青璃中气十足的吼声和肉体碰撞的闷响。
“腰挺直！下盘沉！你当自己是芦苇吗？风一吹就倒？！”
“拳出七分，留三分变！谁让你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的？！”
“配合！眼神！你们是一伙的！不是街头斗殴！”
广场中央，三十多个还能站立的守星族青壮，正分成数队，进行着最基础的合击训练。敖青璃化身人形，依旧一身飒爽劲装，龙威隐而不发，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指点，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穿梭在队伍间，不时亲自下场示范，一拳一脚，简洁、暴力、有效。
一个年轻族人步伐稍乱，被她一脚扫在腿弯，整个人扑倒在地。
“起来！”敖青璃冷喝，“在真正的厮杀里，倒下去，就未必起得来！”
那年轻人一声不吭，抹了把脸上的灰土，咬牙站起，眼神更加凶狠。
苏茹静静看了一会儿。她能感觉到，这些守星族人身上，除了原本的坚韧，正迅速滋生出一股锐利的、属于战兵的悍气。那是被绝望逼到悬崖后，又被强行注入纪律和战法所形成的蜕变，粗糙，但已见锋芒。
她转向另一边。星遥和几个年长些、对阵法有研究的族人，正围在一块巨大的星陨石旁，低声讨论着什么。星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指尖不时点出微弱的星辉，在石面上勾勒出繁复的线条。
“……这里，引动地脉残余的星力，可以作为预警节点的能量源……但损耗太大，需要加一个聚灵回路……”
“小姐，聚灵回路所需的‘星纹钢’，我们库存几乎没了……”
“用淬炼过的黑曜石替代呢？虽然导能性差三成，但边荒黑曜石矿脉我们掌握着两处……”
他们的对话，充满了具体的技术难题和务实的替代方案。修复与重建，在艰难但扎实地推进。
苏茹的目光，最后投向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石室。那里灯火昏暗，寂静无声。
林凡已经闭关两天了。
石室内。
林凡盘膝坐在简陋的石床上，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混沌气流。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平稳。
大部分心神，沉入了丹田。
混沌元婴小人安静盘坐，面容比之前清晰了些，依稀能看出林凡的轮廓。它周身气流缓缓旋转，不断将从经脉中抽取的驳杂能量——血煞、鬼气、星力、龙气残余——碾磨、提纯、再吸收。效率不算快，但胜在稳定，且潜移默化地强化着元婴本身的韧性和包容性。
最大的“消化”对象，是来自斗篷人（冥骨长老）的死亡道则碎片。它们像附骨之疽，盘踞在元婴右臂对应的区域，不断散发着冰寒、死寂、终结的意韵。
林凡没有强行驱赶或镇压。相反，他分出一缕心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尝试去“理解”。
《暗夜天经》本身就走吞噬、掠夺、毁灭的路子，对“死亡”并不陌生，只是侧重点不同。暗夜更偏向“吞噬生机”、“归于寂灭”的“暗面”，而冥骨长老的死亡道则，更接近“万物凋零”、“强制终结”的“律令”。
他捕捉着那些碎片中残留的意念：腐朽、衰败、绝望、永恒的安宁……种种负面但强大的意境。
同时，他也以自身对“生”的渴望、对“存续”的执念、以及对“毁灭敌人”的杀意，与之对抗、印证。
这不是简单的正邪对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道则触碰与摩擦。
他右臂的灰白皮肤下，那丝死寂的侵蚀之力，偶尔会微微鼓动，与丹田内的死亡碎片产生微弱共鸣。剧痛随之传来，但林凡眉头都没皱一下。
痛苦，是感知最清晰的时候。
他在尝试……以痛为引，反向解析这死亡道则的运行规律，甚至……模拟、驾驭一丝。
这很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死亡侵蚀加剧，或者心神被死亡意境污染。但他别无选择。等待“生命之泉”之类的宝物，太过被动。他必须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时间一点点流逝。
石室外，夜色渐深。
秘境外围，负责警戒的霍山带着两个族人，潜伏在一处断崖的阴影里。他们的呼吸近乎停滞，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荒芜的戈壁。
突然，霍山耳朵微微一动。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两人立刻绷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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