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城市傍晚时分模糊的喧嚣,车流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闷闷地传进这间一片狼藉的客厅。夕阳的余晖勉强挤过被熏得发黑的窗框,在地板上投下几块破碎的光斑,光斑里尘埃飞舞,如同此刻屋内凝滞而焦躁的空气。
李芳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件浅灰色的针织衫下摆已经被她捏得起了皱,汗湿的掌心黏腻不堪。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男人的脸色,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沾了灰尘的鞋尖,以及……地板上那个更加刺眼的东西——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扭曲金属框架和焦黑木片的橱柜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混合了焦糊味、油漆味和某种莫名阴冷气息的味道,令人作呕。
“对、对不起……”李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黄先生,这个橱柜……我、我实在跑遍了周边的建材市场和二手家具店,连网上都托人问了,真的……真的没找到一模一样牌子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仿佛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一天来的奔波和焦虑让她眼下挂着重重的青黑,脸色苍白得吓人。
黄斌就站在那片狼藉之前,背对着窗户,整张脸陷在阴影里,只有紧抿的嘴唇和下颌线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暴戾。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工装背心,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面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听到李芳的话,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几夜没睡,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和这个女人懦弱的态度给气的。
“没找到?”黄斌的声音陡然拔高,像钝刀子刮过生锈的铁皮,刺耳又骇人,“一句没找到就完了?李芳,你他妈看清楚!这是我当初花了一万块真金白银买的!德国进口的!现在呢?现在它就是一摊垃圾!”
他抬脚,狠狠地踹了一下那堆焦黑的碎片,发出“哐啷”一声刺耳的响动,几块碎木片飞溅起来,吓得李芳猛地一哆嗦,往后缩了缩。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眼泪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对不起顶个屁用!”黄斌烦躁地抓了一把短短的头发,头皮屑混着灰尘簌簌落下,“这房子他妈的凶成这样,你租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嗯?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房子有点‘不干净’,让你自己掂量着办!是你自己贪便宜,哭着求着非要租!现在好了?才住了两个月!两个月就给我搞成这鬼样子!半夜厨房自燃?你怎么没把自己烧死在里面!”
他的话语恶毒得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李芳的心里。她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刚刚离婚,带着满身伤痕和所剩无几的积蓄,急切地想找一个安身之所。看到这小区地段不错,租金却低得离谱,她不是没有疑虑。但黄斌当时叼着烟,斜眼看她,语气含糊地提过一句“房子死过人,有点邪乎,怕就别租”。她当时被低廉的租金冲昏了头,又仗着自己年纪轻轻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只觉得是房东想压价或是吓唬人的手段,竟一口应承下来,还签了极为严苛的赔偿协议。
现在想来,那简直是把自己推入了火坑。这两个月,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听到奇怪的声响,感觉有冰冷的视线盯着自己,电器莫名失灵,水龙头时而流出锈红色的水……直到昨晚,她在睡梦中被浓烟呛醒,冲进厨房时,只见崭新的橱柜如同被泼了汽油般熊熊燃烧,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她拼死扑救,才没酿成更大的火灾,但厨房已基本报废,客厅也被熏得一片漆黑。
惊魂未定的她第一时间给黄斌打了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就炸了,勒令她必须恢复原样。
“我……我已经联系了粉刷的工人,他们马上就到……”李芳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声音带着哭腔,“我会让他们用最好的漆,把墙面、天花板都重新……”
“刷?”黄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打断她,“刷了就有用?这房子熋的这么严重,你刷上一层漆就能盖住了?晦气都渗进墙里了!以后谁还敢租?谁还敢买?这房子他妈算是砸在你手里了!”
他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步步逼近李芳。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李芳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我当初买的1万,你直接给我转账?你想得美!”黄斌几乎是在咆哮,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李芳脸上,“光是赔个橱柜钱就想了事?这房子的损失呢?这房子的风水被你彻底败坏了!这晦气谁来解决?你该处理?你怎么处理?!”
李芳被他吼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黄先生,您说……您说该怎么办……”
她这副逆来顺受、只会瑟瑟发抖的样子,彻底点燃了黄斌心中那团无名火。他烦死这个女人了,顿不顿(动不动)就对不起,看着就让他烦躁透顶,那副懦弱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无声地指控他的逼迫。他只想尽快了结这摊烂事,让这个晦气的女人和这间晦气的房子都从他眼前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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