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程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李芳枯瘦的手,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悲痛。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这副模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要落下几滴同情泪。鳄鱼的眼泪,装!
“芳,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
装,这都是装的! 李芳在心里冷笑,用尽全身力气提醒自己,别信,千万别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年轻时就擅长这一套,眼泪和忏悔跟自来水似的,说来就来。他张鹏程能混到今天,一半靠运气,另一半全靠演戏。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混杂在消毒水的气味里,让她阵阵作呕。
我还没死呢,至于跪得这么标准吗? 李芳的眼珠转了转,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也好,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又能演出什么新花样,憋着什么坏屁。 她索性闭了眼,懒得看他那副虚伪的嘴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省得憋坏了身子。”
张鹏程被这毫不客气的开场白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悲情戏码差点卡壳。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但很快被更浓的“悲伤”覆盖。“你看你,说话怎么这样……”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痛心,“一点都不……”
“斯文吗?”李芳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剜向他,“那看要对谁说话。对你,还是算了,因为你压根就不值得我斯文!”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张鹏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死女人,病了这么久,嘴还是这么毒!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强压着火气,努力维持着深情人设:“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芳,我们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那又能咋样?”李芳嗤笑一声,打断他的抒情,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带着看透一切的凉薄,“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也没见你少在外面拈花惹草;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离婚的时候,你也没多给我一分钱。现在跟我谈恩情?张鹏程,你不觉得脸红,我都替你害臊!”
黔驴技穷了? 李芳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意。还是那些老套路,博同情,翻旧账,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鹏程确实有点接不上话了。这女人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预想中,她应该会被他的忏悔打动,至少会心软,会念及旧情。没想到她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油盐不进。他眼珠滴溜乱转,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硬的不行,卖惨无效,那就只能……直接要钱了。
他重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努力酝酿出更卑微、更可怜的情绪,声音带着哭腔:“是,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人……可夫妻一场,我如今落魄了,生病了,治疗都需要钱……芳,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没钱治病,等死吧?”
终于图穷匕见了。 李芳心里明镜似的。绕了这么大圈子,还不是为了钱。 她冷冷地看着他表演,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话剧。
“当初离婚,财产怎么分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也没多给我几个钢镚儿,够我在这医院里吊着命就不错了。”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疏离,“你的死活,从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一刻起,就跟我没关系了。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装什么装?你最近不是过得挺风生水起,跟着那个谁,嘚瑟得很吗?怎么,钱都被她掏空了,想起我这个前妻来了?”
张鹏程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知道我最近情况不好?谁在她面前嚼舌根了? 他立刻矢口否认,表情更加凄苦,几乎要声泪俱下:“那都是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故意抹黑我!芳,你怎么能信外人不信我?我最近,最近……生活的真的很拮据,医药费都快付不起了……” 他边说边偷偷抬眼观察李芳的反应,希望能看到她一丝一毫的松动。
李芳的目光落在他簇新的衬衫领口,那显然是个不便宜的牌子,又扫过他手腕上那块虽然旧了但依然价值不菲的手表,嘴角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就你这身行头,腕子上这玩意儿,管这叫拮据?”她轻轻哼了一声,“张鹏程,你看我像是瞎了吗?”
“你看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张鹏程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心里骂了一句:死女人,眼睛这么毒!怎么就不上套呢! 他急得额头冒汗,正想再找补几句,编造点诸如“衣服是以前买的”、“手表是假的”之类的借口……
“爸!”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和压抑怒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张鹏程即将出口的谎言。
只见儿子张强提着一个保温桶,眉头紧锁地站在病房门口,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了。他大步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硬邦邦的:“我爸,我妈是来医院静心养病的,不是来听您忆苦思穷的。医生说了,她需要绝对安静。您要是没事,或者身体不舒服,就赶快回您自己的病房去做治疗吧!别在这里耽误我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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