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文渊阁那压抑的氛围中脱身,回到工部这方属于严世蕃的地盘,严邵庆还没喘匀气,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近乎崩溃的哭嚎打断。
“小阁老!祸事了!天大的祸事啊!” 一个工部郎中连滚带爬地冲进值房,官帽歪斜,满头满脸的汗珠混着尘土往下淌,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严世蕃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西苑…西苑的‘紫极丹炉’…铜基…铜基座出…出大事了!”
“混账东西!” 严世蕃独眼一瞪,手中的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茶水四溅,吓得周围侍立的官员齐刷刷一哆嗦,“嚎什么丧!舌头捋直了说!那丹炉怎么了?”
严世蕃心头猛地一沉,那是陛下炼丹的命根子!稍有差池,别说这郎中了,就是他严东楼,也得去诏狱走一遭!遇上这种事,就宫里的那位修仙的痴迷程度,怕不是要把自己祭天了~。
郎中涕泪横流,几乎要瘫软在地:“回…回小阁老…丹炉那整块精铜浇筑的基座…前…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炉工按例生火预热,准备明日圣上亲临开炉…谁…谁知那铜座一受热…就…就它胀了啊!
生生把底下垫着的几块花岗岩垫石…撑…撑裂了!
丹炉…丹炉肉眼可见地歪斜了!再升温…炉子必倾!可…可明日就是钦天监定下的开炉吉时…误了圣上的丹…咱们工部上下…怕是…怕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只是疯狂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值房内外,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所有在场的工部官员,无不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掉脑袋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几个胆小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严世蕃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独眼中凶光毕露:“废物!一群酒囊饭袋!当初怎么验收的地基?谁负责的!给本官拖出去先打五十板子,死活不论!”
严世蕃猛地站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瑟瑟发抖的郎中,“限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想不出法子,本官先摘了你们的脑袋垫炉子!”
“父亲!孩儿…孩儿或许有办法!”严邵庆的童音突然打断了他。
严世蕃浓眉紧锁,不耐地呵斥:“庆儿!休得胡闹!此乃大事,岂是儿戏?退下!”
擦,要不是看在你今日帮我进学,又是便宜老爹,老子爱管你啊!就你这祸害,死了更好。只是宫里那位也是神经病,会不会殃及到我们...算了
严邵庆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虽然上大学已经堕落没怎么学习了,但是这题“我会”。
脸上还要努力装出孩童特有的好奇和天真。小跑两步,指着值房角落一个刚搬进来、正冒着森森寒气的大冰块,用脆生生的、带着点“童言无忌”的语调问:
“父亲,您看这个冰!孩儿刚才想到的,您说,铜块是不是跟家里的铜盆一样,热了会胀大,冷了会缩回去?就像冬天门缝冻得开大缝,夏天热得门缝就挤得紧紧的?”
顿了顿,严邵庆无视周围那些茫然的目光,继续比划着:
“既然铜座热了胀大把石头撑坏了,那…我们能不能用这个冰,或者打很多很多冰凉的井水,去‘滋啦’一下浇在那个胀大的铜座上?让它快点冷下来,缩回去呀?等它缩回去了,不就能把裂开的坏石头换掉,或者想法子固定住了吗?”
众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严邵庆,表演的虽然还略显生涩,但是众人哪里有心情会看穿。
“等炉子再烧热的时候,铜座不是还会胀吗?那我们在新石头和铜座中间,留一道缝儿,就像门缝那样!让它有地方胀,不就不会再撑坏东西啦?我看娘亲的铜盆热了边儿也会胀开一点点,留点空儿就没事呢!”
值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微张,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咀嚼着那简单的“热胀冷缩”、“急冷收缩”、“预留胀缝”几个字,精辟!
那跪在地上的郎中,先是呆滞,随即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喜的破音:
“小少爷…小少爷真乃神童转世!急冷收缩!预留胀缝!妙!妙极!妙极啊!下官愚钝!下官愚钝啊!怎么就没想到这天地间最朴素的至理!”
几乎要跳起来,对着严世蕃语无伦次地喊道,
“小阁老!此法绝对可行!立刻调集冰窖存冰和深井寒水,急速冷却铜基,使其收缩复位!同时更换碎裂垫石,并在新石与铜基之间预留一指缝隙,内填耐火的石棉灰!如此,升温时铜基自有膨胀余地,绝不会再损基石!时间…时间完全赶得及!吉时绝不会误!”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寂后,严世蕃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那笑声畅快淋漓,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虎父无犬子”的极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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