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六年,正月初五。民间把这一天称为“破五”,更是迎财神的日子。
一大清早,京城内外便已隐约响起零星的爆竹声,各户商家早早洒扫门庭,设下香案,供奉赵公明,祈求新的一年财源广进。空气中弥漫着香火与节日的余味,连冬日凛冽的寒风,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紫禁城内,百官依制朝贺,山呼万岁,繁复的礼仪一如往年。
严邵庆身着五品官袍,静立班中,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宫墙之外。大典刚一结束便寻了个由头,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冗长的队伍。
回到严府,刚好遇到管事严忠。
严邵庆也就问起今日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商家前来拜会的情况, 严忠刚送走又一拨前来表心意的商号管事,便低声禀报:
“少爷,老爷的帖子是都送到了,可来的都是些富商家里的管事或者掌柜的,正主儿一个没见着。不是借口称病,就是外出访友了,还有的说年前就回了南边老家那边祭祖……”
严忠看了一眼严邵庆请示,“少爷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严邵庆随意翻了翻礼单上的记录,那几十两、上百两的所谓“心意” ,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自己要筹三十万两赈灾银的消息,在京城中怕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看把这些人给吓得都不敢来严府。
那些平日里与工部、户部往来密切的浙商、徽商、晋商这些在京的,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平日里巴结严家、打点关节时从不手软,此刻却都学乖了,避而不见。
他们这是怕自己单独强索那三十万两,于是抢先送来这百十两银子,只当是破财免灾,捐个“心意”罢了。
严邵庆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小爷又不是要抢你们钱,至于吗?
严邵庆点点头,看来眼下光靠父亲的帖子怕是请不动这些“财神”了。
严世蕃在书房里气得来回踱步,也感到丢了面子,怒不可及的骂道:“我看他们是忘了,这京城的财路,是谁给他们开的!”
骂着骂着就拿起茶壶砸向门外。
“爹,既然软请不来,那就只能安排官兵,去硬请了。”
严世蕃脚步一顿,眯着眼看向儿子:“你确定?动用官兵请商人,这动静可不小,那些清流御史怕是要炸锅。”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咱们又不是抢,是请人。请他们来共商大事,共谋富贵。只要后续的事情办得好,这点前奏,他们只会觉得是咱们严家的威风。”
严世蕃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狠辣又欣赏的笑意:“好!就依你!我这就安排你罗叔去,他知道分寸。”
罗龙文得了严世蕃的指示,当即安排抽调各衙门的一队队精干官兵,从严府集结好一队队官兵。于是,嘉靖三十六年的正月初五,京城出现了一幕奇景。
严府集结的官兵,如狼似虎般扑向京城各大商帮会馆和富商宅邸之中。此行并非缉拿犯人,而是客客气气地请走一位位衣着光鲜、却满面惊疑的富商大贾。
“张东家,请吧,严府有请。”
“李会长,我们家少爷相邀,莫要让我们难做。”
“王员外,您这病……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轿子已备好,请——”
商人们心中叫苦不迭。
他们前些时日早已收到严府帖子,今日也默契地派了管事送去“心意”,指望破财免灾,没想到严家竟直接动用了官兵!这是嫌钱少?还是真要拿他们开刀,安个罪名抄家充公?
一想到此,有不少人腿都软了,这天子脚下严家肆无忌惮要明抢了呀?
可面对客气却不容拒绝的官兵,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同时慌忙遣人通知各自背后的靠山。
这能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商家,哪家背后会没人?严府竟出动兵卫来抓自己,这已非他们这个层次能够抗衡。
京城二三十家的富商被抓到严府中去,这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迅速飞遍官场。
户部尚书贾应春闻讯,惊得手中的茶盏差点掉落,这严家行事现在都如此直接,这么粗糙?遮都不遮一下啦?一脸的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是严郎中他把京城的大商贾都给抓回严府了?”
贾应春瞪大眼珠,啧啧称奇,“这小严这是要作甚?莫非是筹集那三十万两无望,被逼急了,竟要明火执仗地绑票勒索不成?”
在贾应春看来,严邵庆这孩子怕不是被逼疯了吧!这简直是自毁前程之举!这事要是严世蕃干的,贾应春还能接受,可这动静明眼人都知道,严邵庆是冲着三十万两去的。
这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被严世蕃给带坏成这样了?
京城之中这些豪商巨贾若真狠下心来,抄上几家,莫说三十万两,三百万两也能凑出来。可那是自绝于天下仕绅!是饮鸩止渴!引发的政治海啸。
别说严邵庆一个五品郎中,就是他爷爷严嵩也顶不住!这孩子,莫非真是个为了朝廷、为了灾民,连身家性命和家族前途都不要了的大大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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