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第三日,周员外郎那边紧赶慢赶,终于送来了一批赶制出来的口罩。
“小严大人,您要的口罩都在这儿了。”
严邵庆看着这有些蹩脚的口罩,布料粗糙,针脚也略显仓促,但确实是按照自己描述的样子做出来的,两边缝了带子,能挂在耳朵上。
“好吧!就这样!”
这样的条件下,严邵庆也不好挑剔,当下拿起一个就往脸上戴。
“要是能用艾草熏过就更好了,多少能去去味儿。”
周弘祖愣愣地看着严邵庆,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周弘祖其实在制作时便已猜到,这所谓的口罩,功用大抵与女子遮面的帷帽面衣相似。
只是小严郎中的这一改进,佩戴更为简便,两根细带子往耳后一挂便稳稳当当,严严实实遮住口鼻,丝毫不影响视物与书写,确实巧妙。
只是骨子里的那股文人脾性让周弘祖对这口罩有些排斥,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口罩与女子遮面的面衣又有何区别?堂堂科场,让士子们蒙面作答,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严邵庆才不管那些,戴好口罩只感觉那股直冲脑门的恶臭被过滤了大半,满意地点点头。
“周大人,要不您也试试?效果真的不错。”
周弘祖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口中连忙推辞:
“不、不必了!下官……下官还要去清点饭食,先告退了!”
周弘祖自诩也是一名端正的朝廷命官,若在堂堂贡院、众目睽睽之下戴上这如同闺阁女子遮面般的口罩,成何体统! 君子正其衣冠,哪有把脸蒙起来的道理?
那与那些藏头露尾的江湖草莽、行刺之辈有何区别?周弘祖是真怕严邵庆硬塞一个给他,到时候不好推辞那才叫一个尴尬。
严邵庆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只当他是客气,也不强求。转头便吩咐随行衙役:
“将这些口罩分发给此区域所有考生。”
“是,大人。”
衙役把制作好的口罩在臭号这个区给考生发下去,尤其重点照顾那几个脸色发青、快要晕过去的考生,给他们多发两个。
严邵庆戴着口罩,大大方方地在臭号区边缘巡视,权当是给考生做个示范。
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大部分考生接到这陌生物件,先是茫然,随后露出被羞辱般的愤慨。有人直接扔回给衙役,有人勉强收下却塞进考篮最底层,宁可被熏得头晕眼花,也不愿自毁斯文。
只有零星几个实在撑不住的,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偷偷摸摸地把口罩戴上,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模样。
这事很快传到了袁炜耳朵里,他还特意绕道过来视察,远远瞧见几个蒙着脸的考生,又看到严邵庆脸上那显眼的布片,差点笑出声。
“啧啧,瞧瞧,咱们小严郎中心思果然奇巧,竟将这闺阁女子遮面之物都搬到科场来了。莫非是想效仿花木兰从军,在这贡院里也弄出个严面衣的典故不成?”
严面衣这外号,倒是很符合这小奸臣的身份,引得身后几位同考官肩膀微颤,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笑声憋了回去,生怕惊扰了场内考生。他们也怕被这小严郎中记恨,只能强忍笑意。
再说了,也完全没必要特意跟小严郎中过不去,只是这严面衣……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严邵庆隔着口罩翻了个白眼,只当是野狗吠叫,懒得搭理。心里却暗骂:这袁老登,嘴真贱!
袁炜见严邵庆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死小子,正愁抓不到你的错处,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科场何等庄严之地,那是天子选才,你让考生戴此等不伦不类之物,成何体统!
待出了这贡院,定要叫言官好好参你一本,告你一个举止失仪!
袁炜正准备带着人赶紧离开,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言官上纲上线,给严邵庆编排个藐视天子、君前失仪等罪名。
恰在此时,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春风裹挟着雨丝,也带来了臭号里发酵多日的排泄气味,那经久不散的浓烈精华直扑袁炜面门。
“呕……”
袁炜猝不及防,那股混合了新鲜排泄物的恶臭直冲鼻腔,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这一吐,身后众人也再难维持风度,个个面色发青,以袖掩鼻,脚步杂乱地向后退去,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地带。
袁炜勉强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脸色灰败,却还不忘在离开前,用力拍了拍严邵庆的肩膀,几乎是咬着牙根道:
“小严郎中……恪尽职守,好!很好!此地就全权交给你了!”
袁炜又瞥了一眼诸大绶的号舍,那年轻人依旧气定神闲,并未佩戴那有辱斯文的口罩,正不慌不忙地收拾着笔墨,似乎已完成答卷。
袁炜心中更是满意,只见诸大绶同学又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地拿起了锅,准备煮粥……
袁炜实在受不了了,几乎是急急忙忙落荒而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