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王二婶挎着空篮子,站在巷口跟对门的李寡妇抱怨。
他婶子,你昨日买的盐是多少钱一斤?
六十文!就这还抢破头哩!
王二婶一脸肉疼,这才隔了一夜,今早我去问,那些天杀的黑心商贩就要八十文!八十文啊!这哪是吃盐,简直是在吃血的啊!
李寡妇也是脸色一白,后悔不已: 八十文?这、这眼下盐价比米价还吓人啊!
谁说不是呢!我跑遍了半个城,私盐都这个价,官盐更是贵得没边儿……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过?还过什么过!
旁边蹲在门槛上的赵老四啐了一口,愤愤骂道: 这世道变了啊!官府也不管管!府衙里的大老爷就知道吃屎!”
李寡妇吓得直哆嗦,连忙摆手。
“欧呦,你这个赵老四,要死咯,不要害我们!可不敢这样骂大老爷,当心被抓去蹲大牢咯。”
王二婶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今早出门你可没瞧见, 这淮安满街都是官兵,不是在这家抄家,就是去那家抓人! 谁闹事就抓谁,听说连官老爷都弄死在牢里了!”
……
三日后的紫禁城,御膳监
“干爹!干爹您听我解释啊!”
孟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陈洪的腿哭得涕泪横流。
“孩儿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贪墨啊!实在是外头的行情……它、它就是这样子的啊!干爹,孩儿真的没有贪墨,您可要相信孩儿。”
陈洪端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手里捏着几份各监局递上来的诉状。
这次刚从北方监军回宫,因冯保被贬至裕王府,吕芳便让陈洪重新执掌宫中采买大权,也算是对他此番辛苦的照顾。谁知才接手没几天,就撞上这烂摊子。
现在宫里上下都在传:御膳监克扣用度,给大家的饭量都不足,菜都要淡出鸟来,连盐都克扣!
这让陈洪很恼火,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孟冲,还敢在自己面前哭。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重掌了宫中采买大权,这这个干儿子孟冲就敢背刺自己,阳奉阴违,中饱私囊。
你特么要贪墨也贪墨的隐晦一点,这搞得宫里人尽皆知算怎么一回事?岂不是存心打我的脸? 分量少了不说,关键还难吃。
此前因三大殿失火案被罚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陈洪现在最恨的就是手下人在这等银钱之事上给他惹麻烦,真的是越想越生气。
“没用的狗东西!”陈洪又是一脚踹过去。
“咱家离宫才多久?你就敢把宫里人的嚼用都砍了一半?你是觉得咱家舍不得剁了你是不是!”
“冤枉啊干爹!”
孟冲连滚带爬地又扑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发抖地递上去。“干爹。孩儿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您看!这是近一月的采买记录!
米、油、盐……样样都在涨!上等白米从前八钱一石,现在一两五钱!菜油涨了七成!盐更是一日三变,从前三十文一斤,如今都快一百文了!”
孟冲委屈的要死,抹了把泪,哭得更凶。
“御膳监的银子是定例,一分没多给。贵人们的份例孩儿一点不敢动,可宫里上下那么多张嘴……只能、只能从量上匀啊!”
陈洪阴沉着脸翻看账册,越看眉头越紧。这数目清晰,市价标注明白,出宫一查就知道真假,看来孟冲所言非虚。
陈洪冷哼一声,把账册摔在桌上:
“咱家知道了。你先滚下去,管好你手下那帮人,再出乱子,咱家亲手剁了你的爪子!”
“是是是!谢干爹明察!”
孟冲连磕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到了午膳时分, 回家吃饭路途较远,宫里为了照顾内阁官员,照例提供三餐,皆由御膳监操办。
严邵庆如今办公地点已迁至内阁,同在西苑之内,自然也就随内阁官员在宫里用膳。当下舀了一勺花蛤豆腐汤,送入口中,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汤喝起来倒是鲜香,入口却寡淡异常,几乎尝不出咸味。心中还暗自纳闷,不是说宫里的伙食是御膳监精心烹制吗?本还期待能日日品尝御厨手艺,结果竟是这般滋味。
严邵庆忍不住嘀咕:“老道修玄也不必如此寡淡吧?盐都舍不得多放一勺?”
严邵庆看了看同桌的几位阁臣和中书舍人,个个低头默默进食,没人说话,但脸上都带着几分的不满。
坐在对面的袁炜刚忙完贡院放榜后续事宜,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扒了两口饭,忍不住“呸”了一声,抬头问侍立一旁的小内侍:
“怎么回事?如今宫里连盐都短缺了?”
小内侍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答话。
徐阶这老登也失去胃口,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看向袁炜。
“袁阁老,会试既已放榜,殿试之期可曾拟定?此事关乎国本,不宜拖延。”
“回徐阁老,榜已放出,名录皆已呈报给礼部吴尚书。殿试暂定于四月初八,礼部正在筹备仪程,不日便会通告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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