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站在自家府邸前那几辆满载银箱的马车旁,神色是阴晴不定。
“还是都退回来了?”
“白银呢?”
“原封不动,一箱未开。”
鄢懋卿的幕僚汤星槎硬着头皮禀报。
“严府管家说是严阁老身子骨不适,闭门谢客。礼,一律不收。”
“严阁老那是我干爹,这严府的哪个管家如此大胆?是不是瞎了他狗眼,我鄢懋卿的礼他都敢退的。”
鄢懋卿甩袖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备轿!去严府!”
鄢懋到了严府,结果一看大门紧闭。轿子在门前停了许久,门房才慢吞吞开了条缝,严年那张老脸从门后笑容满面的露出来。
“原来是鄢大人。”
“老管事,烦请通传,鄢某求见严阁老,或者严侍郎也可。”
“鄢大人,实在对不住。老太爷这几日染了风寒,太医叮嘱要静养,不见外客。”
“那我见严侍郎。”
“巧了,老爷也身子不适,正在屋里发汗呢。”
鄢懋卿沉默片刻,忽然冷笑起来。
“病了?就这么巧?”
严年叹了口气,脸上那点客套的笑容淡去。
“鄢大人,老太爷确实病了。太医来看过,说是须静养,不宜见风,更不宜劳神。您也知道,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阵子朝中事多,老爷子心力交瘁,是真见不了客。您请回吧,等老太爷身子好了,自然会见你。”
“好,好。那我改日再来。”
鄢懋卿转身上轿,脸色在轿帘落下的一瞬彻底沉了下来。
“走,去吏部吴尚书府上。”
吴鹏府上的管事倒是客气地将鄢懋卿引入花厅,上了一盏茶,便再无动静。枯坐半个时辰,只等来一句。
“部堂大人今日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还请鄢大人改日再来”。
接下来数日,鄢懋卿几乎踏遍了严党几位核心人物的门槛,无一例外,皆是闭门谢客。
不是说外出未归,便是染恙静养。
一家,两家,三家……最后连素来与他不睦的工部欧阳必进那儿都腆着脸上门去了。
结果还是一样,各个都不见他。
鄢懋卿站在欧阳必进府邸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忽然觉得荒唐。
一个月前,携五船白银回京时,严党这些人哪个不是笑脸相迎、称兄道弟?
如今高拱奉旨南下扬州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顿两淮吏治的风声才刚起,一个个便躲得比谁都快。
“汤先生,你说这满朝文武,怎么突然之间全都病了?”
汤星槎:……
“狗卵子的什么玩意!吃老子的时候满嘴流油,现在擦擦嘴就装不认识了?烂裤裆里爬出来的东西,也配跟老子摆谱!”
汤星槎哪敢接这话,只能低声劝道。
“东主,先回府再商议吧,这是京师,人多眼杂,影响不好。”
“京师,京师又怎样,我怕个锤子我!”
鄢懋卿骂够,悻悻的回到府中,暴怒地砸碎了摆在书房架子上的瓷器。一次次的闭门羹,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狗娘养的东西!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当初拿银子的时候,一个个笑得跟婊子接客似的!现在呢?躲老子像躲瘟神!”
鄢懋卿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自己突然间就被严党抛弃了。可是他整整拉回五百万两白银,陛下的差事又没办砸,到底为什么?就因为高拱去扬州了?
鄢懋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想不通,不就一个高拱吗?怎么一个个就不对劲,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大不了想法子压下去换个人就是。
“是!老子是贪!可这大明朝,这两京一十三省有几个不贪的?”
“一个个现在倒装清高、装忠臣了,当初分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手软啊!”
“老严家是忠臣,徐阶是忠臣,吴鹏、何鳌、欧阳必进……全他妈都是忠臣!合着就我鄢懋卿一人是奸臣了?”
汤星槎满头黑线,鄢懋卿这火喷的太强,可是自己选的东主有什么办法呢?
“东主,您消消气。为今之计,看来得在朝中另寻门路。”
鄢懋卿咬牙切齿。
“门路?老子的门路全在严家!”
“严嵩那个老不死,怎么不直接烂死在宅子里!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高拱上任扬州准备要肃清八方的时候就病倒了?骗鬼呢!”
鄢懋卿喘着粗气,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
“你说……另寻门路?谁的门路?”
汤先生凑近些建议道。
“严家那条路既然走不通,咱们是不是换个方向,次辅徐阁老?”
鄢懋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徐阶老东西恨不得生吞了我,我去找他?找死吗?”
“可上头不成,下头总有机会。徐阁老那儿不是还有公子徐蟠……”
鄢懋卿一愣。
“你是说……”
汤星槎重重点头:
“墙高万丈,挡不住里外一起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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