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后的寒凉都有几分寒凉，此刻错漏的洒在城主府的青石板上。
地上还有纸钱的余灰，它们与灵堂残留的香烛味交织，味道并不好闻。
李慕狸穿着素白孝衣，她今日跟着送灵的队伍走了整整一上午，现在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作为城主夫人的亲眷，今日出殡她必须全程随行。
跪拜、送葬、覆土，一套流程下来，她浑身的骨头现在都在叫嚣着疲惫。
真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体验。
顶着别人的脸，拜着不熟悉的人，还要调动情绪掉几滴眼泪。
李慕狸累的额角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沾湿了她鬓边的碎发，她只想尽快回到绣楼好好歇口气。
只是李慕狸刚走到回廊拐角，一个小丫鬟便快步迎了上来，她神色带着几分异样的急切，对着她躬身行礼。
“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有件事，奴婢得跟您说一声。”
李慕狸停下脚步，她压下心头的疲惫，模仿着林微婉温吞的语气问道。
“什么事？这般慌张。”
“是……是李姑娘。”
丫鬟咽了口唾沫：“李姑娘说，小姐之前答应他要和顾公子他们一起上京，说是要和顾公子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现在李姑娘正在和大小姐商量，小姐你去京城的事情。”
“什么？”
李慕狸猛地愣住，她脚步下意识地顿住，眼底满是错愕。
她原先是猜想林微婉现在有了她的这张脸，估计会找一个理由不和顾砚辞他们去京城。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林微婉居然会把她推出去？
难道她要用她的这张脸继续待在城主府做她的二小姐？
莫非她和妖怪做交换的事情，林清妍已经知道了？
不然那个前两天还在灵堂前口口声声说最爱她这个妹妹的姐姐，怎么会放任这个唯一的妹妹去吃苦？
李慕狸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慕狸追问，她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自己的语气，又连忙压下去，恢复了温吞：“那姐姐怎么说？她难道答应了她的提议？还有顾公子呢？我和顾公子素不相识，他难道也愿意带我一起去吗？”
丫鬟这就更加不清楚了，她摇了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方才李姑娘找到大小姐，她说小姐你跟她想要出去见见世面，刚好顾公子他们要去京城赶考，或许小姐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找找大少爷，到时候一路上顾公子也能保护你。”
“大小姐一听可高兴了。”
丫鬟继续说道：“大小姐似乎觉得李姑娘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大小姐说二小姐确实应该出去多走走，还说他待会就给大少爷写信，让大少爷到了京城多照顾你。”
“和我商量过……”
李慕狸大概能够猜到这姐妹两个是在想什么了。
只是丫鬟还自顾自的猜道：“不过听着李姑娘的意思，她似乎是觉得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所以打算留在咱们城主府先休息休息，毕竟她对二小姐你有救命之恩，想来大小姐也不会拒绝。
但李姑娘是跟着顾公子一起来的，顾公子为了赶科举，前几日还特意去城中买了马匹，很是着急赶路。
而他今天听到李姑娘说要留下来，居然没有半分不舍，也没劝过一句，两个人看着不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当然关系不好了，顾砚辞又不是不知道那身体早就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他们在哪里？”
李慕狸突然不累了，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商量自己的“归宿”的。
“就在前厅，大小姐和李姑娘都在那儿呢，顾公子和沈公子也在。”
丫鬟答道。
李慕狸点了点头，她转身朝着前厅的方向快步走去。
沿途的下人还在收拾出殡后的杂物，他们见“二小姐”快步走过，都纷纷躬身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
往日的二小姐总是慢声细语，步履轻柔，今日却这般急切，像是有什么急事。
李慕狸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她一路快步来到前厅门口。
她刚靠近，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正是“李慕狸”的声音，带着一丝她从未有过的得意与娇俏。
“没想到姐姐居然对我那么好，能留在这里我肯定很高兴，到时候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必然是唯姐姐的命令是从。”
李慕狸站在廊柱后，抬眼望去。
前厅里，“李慕狸”正站在林清妍身边。
她穿着一身她熟悉的湖蓝色襦裙，那张清灵通透的脸此刻满是笑容，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微微侧着身，姿态优雅，正不断的与林清妍说着什么，语气十分亲昵。
林清妍脸上更加满是欣慰的笑，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慕狸”的手背。
“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和我就不用说这么多见外的话了，只要你愿意待在咱们城主府，待多久都可以，再说平时府中也只有我一个女眷，有你在我身边陪伴着，我还觉得有了伴呢。”
两张美丽的脸凑在一起，长得虽然不像，但现在确实有一种亲姐妹的感觉。
而在她们旁边不远处，顾砚辞和沈行舟并肩站着，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冷漠了。
仿佛在场的一切和他们都没关系，他们扮演的只是一个看客。
李慕狸细细的打量。
顾砚辞今日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他身姿挺拔，眉头紧紧皱起，眼神沉得像一潭深水。
沈行舟则站在顾砚辞身侧，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可眼底却有暗芒不断闪烁，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
李慕狸站着停了一会儿，她在思考自己待会儿上去要说什么。
她这个真妹妹，该怎么和那个假妹妹说什么呢？
就在李慕狸思考的时候，顾砚辞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廊柱这边，恰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顾砚辞的眼神猛地一顿，他脸上的冷意与不耐瞬间淡了几分，掠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
她来了？
顾砚辞目光又回到“李慕狸”身上，这会儿他眼中的厌恶已经不掩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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