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殊荣与荆棘
皇帝夜宿绛雪轩,并因林微“救驾有功”,次日便颁下明旨,晋封林美人为正四品婕妤,赐居长乐宫主殿。长乐宫乃东西十二宫中仅次于皇后坤宁宫、贵妃长春宫(已空置)的尊贵宫苑,地位超然。
圣旨一出,六宫震动。
连跃三级,赐居主殿!这等晋升速度与恩宠,在本朝几乎前所未有。之前因协理宫务而引来的嫉恨,此刻更是如同浇了油的干柴,在无数宫苑深处悄然燃起。
林微跪接圣旨时,心中并无多少欣喜,反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并非仅仅是因为那一箭,更是皇帝在围场之后,对她的一种明确表态和……某种意义上的捆绑。他将她捧得越高,她与皇后,与其他所有有野心的妃嫔,便越是势同水火。
迁居长乐宫的过程,比从听竹轩到绛雪轩时更为隆重。内务府几乎倾巢出动,赵德顺亲自督阵,谄媚之情溢于言表。长乐宫果然气象万千,殿宇恢宏,庭院开阔,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连空气中熏染的香料都更为名贵。宫人数量也增加了近一倍,黑压压跪了一地,口称“婕妤娘娘千岁”。
钱嬷嬷如今已是长乐宫掌事嬷嬷,眉宇间虽难掩激动,但行事愈发沉稳。春桃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首席大宫女,只是小脸上除了喜悦,更多了几分如履薄冰的谨慎。
安顿下来后,前来道贺的妃嫔几乎踏破了门槛。惠妃依旧温婉,亲自前来,送了一对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言语间更添了几分客气,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让。其他位份低的妃嫔更是极尽奉承之能事。
然而,坤宁宫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皇后称病,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这反常的沉寂,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不安。
林微打起精神应对着这一切,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不过分亲近谁,也不轻易得罪谁,将长乐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知道,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等着她出错,等着她在这滔天恩宠中迷失自己。
这日午后,她正在长乐宫的书房内查看内务府新送来的、关于年后宫中各项庆典活动的预算草案,宇文玺竟未通传,径直来了。
他左臂的伤似乎已无大碍,行动如常,穿着常服,神色间带着一丝慵懒。
“臣妾参见皇上。”林微忙放下册子起身行礼。
“免了。”宇文玺虚扶一下,目光扫过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册子,眉头微挑,“朕晋你的位份,是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来给内务府当苦力的。”
林微垂眸:“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不敢言苦。”
宇文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预算翻看,正是关于上元灯节宫中各处悬挂彩灯、燃放烟火的费用。“这项开支,比去年多了近五成。”他点了点册子,语气平淡。
林微心中了然,回道:“回皇上,臣妾核对过去年账目,也询问过内务府。他们言说今年采买的琉璃灯、宫纱灯数量与去年相仿,但烟火一项,因增添了几样新巧的‘盆景花’、‘金龙吐珠’等样式,故而费用有所增加。臣妾已让他们将新增烟火的样式、数量及单价明细列出来,尚未呈上。”
她回答得条理清晰,既点明了问题所在,也表明了自己已在核查,并未偏听偏信。
宇文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放下册子,看向她:“你做得很好。”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朕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同你说。开春后,朕欲南巡,体察民情,巡视河工。”
南巡?林微心中一动。皇帝南巡是大事,通常只会带少数重臣与必要的侍卫宫人,后宫妃嫔极少随行。
“皇上圣明,南巡体察民情,乃江山社稷之福。”她谨慎地回应。
宇文玺看着她,目光深邃:“朕打算,带你一同去。”
林微猛地抬头,眼中难掩惊愕。带她南巡?这……这殊荣,未免太重了!皇后尚在,即便称病,也轮不到她一个婕妤随驾南巡!这简直是将她置于炭火之上炙烤!
“皇上,”她立刻跪下,“臣妾何德何能,岂敢担此殊荣?南巡事关重大,臣妾年轻识浅,恐有负圣望。且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皇上若需人随侍,也应……”
“皇后需要静养。”宇文玺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朕意已决。你准备一下,开春后随朕出发。”
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林微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皇帝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对她的看重,也是将她更紧密地与自己捆绑在一起,让她彻底无法脱离他的羽翼(或者说,掌控)。
“……臣妾,遵旨。”她低下头,声音艰涩。
宇文玺俯身,将她扶起,指尖在她下颌轻轻摩挲了一下,触感微凉。“林微,”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朕给你的,你便安心受着。有朕在,无人能动你分毫。”
这话语如同最动听的情话,却也如同最冰冷的锁链。
他停留了片刻,问了问她日常起居,便起身离开了,仿佛只是来告知她一个既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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