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皇上那边传话,晚膳后过来。”
林微心下一动。近来他多是突然而至,少有提前告知。今日特意传话,想必是处理完了某件要紧事,心情尚可。
她坐起身:“让小厨房备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皇上近来肝火有些旺,汤品要清淡些。再把前几日收着的那罐雨前龙井找出来。”
“是。”春桃领命而去。
晚膳时分,宇文玺果然来了。他眉宇间的沉郁之色散去不少,步履也轻快了些。见到桌上几样合口味的清淡小菜和那壶香气袅袅的龙井,眼中掠过一丝暖意。
“还是你这里清静。”他挥退布菜的宫人,自己执箸,语气带着一丝放松。
林微为他布菜,温声道:“皇上近日操劳,该多用些。”
两人安静地用着膳,气氛平和。宇文玺偶尔问及她近日读了什么书,身体可好,林微一一作答,言语间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胃口不佳”、“易倦”等细微症状,观察着他的反应。
宇文玺闻言,果然多看了她两眼,眉头微蹙:“脸色是有些苍白。太医可来请过平安脉?怎么说的?”
“前日孙太医刚来过,只说臣妾气血稍弱,需好生调养,并无大碍。”林微垂眸,避重就轻。
“孙太医是稳妥的。”宇文玺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她平日爱吃的清炒藕片到她碟中,“既如此,便好好养着,缺什么只管让内务府去办。”他顿了顿,语气随意,目光却深邃,“如今宫里清静了,你也该宽心些,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这话似有深意。林微抬眸看他,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里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是不是有所察觉?还是单纯地关心她的身体?
她心念电转,决定不再试探。时机或许还未到最成熟,但隐瞒太久,风险只会更大。尤其是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未息的时刻,若被他人先一步窥破,后果不堪设想。
深吸一口气,林微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宇文玺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宇文玺一怔:“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林微没有起身,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直视着宇文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皇上,臣妾……有一事,需向皇上禀明。”
她的神情太过郑重,宇文玺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褪去,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何事?起来说。”
林微依言起身,却未坐回去,只是站着,手不自觉地又抚上了小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宇文玺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臣妾……”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声音却异常平稳,“臣妾月信……已迟了许久。孙太医前日诊脉,确诊……臣妾已有近三月身孕。”
“哐当”一声轻响,是宇文玺手中的茶盏盖子,落在了桌上。
暖阁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彼此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宇文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死死地锁在林微的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瞬间涌起的狂喜,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如海啸般的复杂情绪所淹没——审视、权衡、戒备、疑虑,甚至还有一丝……冰冷的、属于帝王的计算。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她腹中那个突如其来的生命,都彻底看穿。
林微跪在那里(她不知何时又跪了下去),承受着他目光的洗礼,背脊挺直,手心却已沁出冷汗。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她感到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宇文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近三月身孕?”他重复着这个时间,眼神锐利如刀,“何时确诊?为何……现在才说?”
他没有问孩子是否安好,没有问她的身体,而是先问时间和隐瞒的原因。这就是帝王。
林微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保持着跪姿,垂眸答道:“回皇上,确是将近三月。孙太医确诊,就在……废后风波平息后不久。臣妾不敢隐瞒,只是当时朝局未稳,流言纷扰,臣妾自身亦卷入风波,恐此事传出,徒增变数,更怕……更怕有人会对龙胎不利。故而……斗胆暂未禀报,想待局势稍安,再寻合适时机。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她将隐瞒的理由归结为“局势不稳”和“保护龙胎”,合情合理,且将自身安危与皇嗣安危捆绑在一起,既表明了不得已的苦衷,也暗示了潜在的威胁。
宇文玺听着,眼中的冰寒之色并未完全消退,但那股审视的锐利稍稍缓和。他当然明白后宫险恶,也清楚在废后当口,若传出她有孕,无疑会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她的谨慎,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起来。”他再次说道,语气比方才多了一丝温度。
林微起身,依旧垂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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