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涟漪渐广
正月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涌中悄然滑过。永寿宫的“静养”持续着,林微每日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晨起,照料霁儿,去慈宁宫请安,回宫处理永寿宫内部事务,看惠妃送来的宫务摘要,午后陪霁儿玩耍或小憩,傍晚时分则多在书房,或看书,或梳理信息,偶尔也拣起针线,做些霁儿的小衣。
她闭门不出,外界的消息却通过张嬷嬷、春桃以及惠妃那边,源源不断地汇集到她面前。
镇北将军遇刺案的“彻查”果然如预料般陷入僵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方互相扯皮,关于那枚令牌的疑点,支持林府的说“仿造痕迹明显”,支持华府的咬死“林家难逃干系”,争得不可开交。皇帝的态度依旧暧昧,没有催促,也没有表态,只让三法司“详查”。倒是锦衣卫指挥使陆铮,似乎查到些别的东西——据苏公公手下一个小太监无意中透露,陆铮近日秘密提审了几个百兽坊附近的江湖人物,问的都是“胡驼子”及其交往圈子的事。
“胡驼子……”林微在纸上轻轻写下这个名字,又圈了起来。华贵妃驯养“灵猫”所用的药物和驯兽人,这条线若能深挖,或许能揭开更多秘密,甚至可能牵连出幕后指使栽赃之人。只是陆铮查案,是奉皇命,还是另有授意?进展如何?她无从得知。
前朝关于林府的攻讦也并未停歇,不时有御史言官上折,或弹劾林尚书“治家不严,祸及朝廷”,或质疑林家“恃宠而骄,有负圣恩”。皇帝一概留中不发,既未斥责,也未安抚,让这场风波始终悬在半空,让林府承受着无形的压力。林微知道,父亲和兄长此刻必定如履薄冰。
后宫之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更甚。惠妃处事越发老练圆滑,将六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永寿宫也始终保持着尊重与适当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惹眼,也不刻意疏远。德妃和贤妃则显得更为低调,几乎不在公开场合发表任何意见,但林微从惠妃偶尔的只言片语和春桃她们打探来的消息拼凑,知道德妃娘家兄长与兵部那位朱侍郎的往来并未中断,甚至更加隐秘;贤妃宫中,似乎也多了些生面孔的宫女太监,来源不明。
更让林微警惕的是,宫中开始流传一些新的、指向模糊的流言。不是说某位新晋的贵人八字与皇子相冲,就是说慈宁宫佛堂近日总有异响,恐有不祥。这些流言琐碎,源头难查,却像阴湿处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搅动着人心。
“娘娘,”这日,张嬷嬷面色凝重地禀报,“老奴发现,咱们永寿宫负责浆扫庭院的两个小太监,前几日开始,总在交班后,绕道去御花园东北角的假山附近晃悠,那里靠近……德妃娘娘的延禧宫。老奴让人悄悄跟了一次,发现他们似乎在假山石缝里取放什么东西。”
传递消息?林微眸光一冷。永寿宫被看得这样紧,居然还有内鬼?
“人控制住了吗?”
“还没惊动。老奴想放长线,看看另一头是谁。”张嬷嬷道,“已经安排可靠的人日夜盯着了。”
“做得好。”林微沉吟,“不要打草惊蛇,但要确保他们传递不出任何真消息。必要时,可以‘帮’他们传递一些我们想让人知道的消息。”
“老奴明白。”
张嬷嬷退下后,林微独自沉思。德妃?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伸手了吗?那两个小太监,是早就被收买,还是华贵妃倒台后才被拉拢?他们的目的,是监视永寿宫动向,还是想伺机做些什么?
看来,这“静养”的日子,也要不得安宁了。
她起身,走到西偏院。冯宫女静慧如今单独住一间厢房,窗外加了护栏,门上日夜有人看守。孙太医的调理颇有成效,她脸上有了些血色,不再整日惊惧发抖,但眼神依旧空洞,常常对着某一处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林微进去时,静慧正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林微,瑟缩了一下,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尖叫躲避。
“静慧,今日感觉好些了吗?”林微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温和。
静慧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细弱:“还是……会梦见……血,还有猫叫……”
“别怕,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林微递过一杯温水,“孙太医说,你恢复得不错。可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事?比如……丽嫔娘娘,可曾与德妃、贤妃娘娘有过往来?”
静慧捧着水杯,手指微微颤抖,努力回想:“丽嫔娘娘……性子傲,得罪过不少人。华贵妃……是最恨她的。德妃娘娘……好像有过一次,在御花园,丽嫔娘娘养的雪狮子冲撞了德妃娘娘的裙摆,德妃娘娘当时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看。贤妃娘娘……丽嫔娘娘提过,说她表面和气,心思却深,让奴婢少往那边凑……”
都是些琐碎的细节。林微耐心听着,又问:“那丽嫔娘娘病重前后,可有什么特别的人,去过冷宫附近?或者,宫里可有什么关于猫的特别传闻?除了雪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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