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记得那小宫女的模样?”林微问。
“刘嬷嬷说,个子不高,圆脸,左边眉梢有颗小痣。看着十四五岁年纪。”张嬷嬷回忆道,“因是生面孔,她多看了两眼。”
圆脸,眉梢有痣……林微将特征记下,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暗中留意,各宫可有这样容貌的小宫女。尤其是……德妃宫中。”
张嬷嬷一惊:“娘娘怀疑德妃?”
“不是怀疑,是排除。”林微声音平静,“丽嫔若要陷害旁人,不会用自己宫中的衣料,更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这手法,拙劣得像是故意让人发现。倒是像……有人想一石二鸟,既陷害丽嫔,又将疑点引向别处。”
德妃常年闭门不出,宫中人员简单,若突然多出一个面生的小宫女,很容易被发现。但若是其他宫的人,伪装成钟粹宫的宫女去取衣服呢?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查。”张嬷嬷领命。
“还有,”林微叫住她,“德妃那边,她宫中近日可有新人?或是与哪些宫人来往密切?”
张嬷嬷想了想:“德妃宫中都是老人了,近半年未进新人。不过……老奴打听到,德妃身边那个病重求恩典的老嬷嬷,有个侄女在慈宁宫的小厨房当差。”
慈宁宫!
林微心头重重一跳。又是慈宁宫。
“那老嬷嬷的病,是真的?”
“孙太医去看过,说是积年的肺疾,开春加重,确实需要静养。”张嬷嬷道,“内务府已经准了她出宫荣养,就这几日便要走了。”
“想办法在她出宫前,见她一面。”林微沉吟道,“不必问太多,只聊聊家常,尤其是……八年前,德妃孩子夭折前后的事。”
张嬷嬷面色一肃:“娘娘是怀疑……”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微打断她,目光投向窗外又开始飘落的细雪,“所以才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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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南巡前一日。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微妙的躁动与紧张之中。随驾的宫妃忙着最后打点行装,留守的各宫则心思各异。
午后,皇帝驾临永寿宫。他今日只穿了常服,神情略显疲惫,像是刚处理完繁重的朝务。
林微依礼迎驾,却被他抬手免了:“霁儿呢?”
“刚睡下。”林微引他入内,亲自奉茶。
宇文玺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暖着,目光落在林微脸上,看了片刻,忽然道:“明日朕便离京,后宫诸事,托付于你了。”
这话说得平淡,却重若千钧。林微垂眸:“臣妾定当尽心竭力,与惠贵妃姐姐一同打理好宫务,不负皇上所托。”
“惠贵妃稳重,但有些事,她未必能决断。”皇帝的声音低沉,“你如今是皇贵妃,位同副后。该拿主意的时候,不必过于瞻前顾后。”
林微心中微震。皇帝这话,几乎是在明示,给予她在某些事情上的决断之权。这是信任?还是又一次的试探与考验?
“臣妾年轻识浅,恐难当大任。”她谨慎道,“若有大事,定当与惠贵妃姐姐商议,并禀报太后定夺。”
宇文玺闻言,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太后年事已高,精神不济,若非必要,不必扰她清静。”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不必事事请示太后。
林微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了。皇帝与太后之间,果然并非表面那般母慈子孝。而她,被夹在了中间。
“朕离京期间,霁儿的安全,你要格外上心。”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朕已加派了护卫,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事,防不胜防,你要心里有数。”
“臣妾明白。”林微想起霁儿前些日子的病,心中一痛,“臣妾会以性命护霁儿周全。”
宇文玺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与决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有时候,护得太紧,未必是好事。该让他见的,该让他经历的,躲不掉。”
这话意味深长。林微抬眼看皇帝,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皇上……”她忍不住想问,皇帝是否知道霁儿中毒的真相,是否知道那佛经残页的来历,是否知道这后宫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知道了又如何?皇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选择平衡,选择制衡,选择让她们在这漩涡中自行挣扎。
“朕该走了。”皇帝放下茶盏,站起身,“明日不必来送。”
“臣妾恭送皇上。”
送走皇帝,林微独自站在廊下,看着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雪又下得密了,很快便将脚印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春桃为她披上斗篷:“娘娘,进去吧,仔细着凉。”
林微摇了摇头,只是望着乾清宫的方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在雪幕中巍峨而冰冷。
明日,那座宫殿的主人将离京,留下这偌大的后宫,和她这个看似尊荣、实则如履薄冰的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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