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蛛丝马迹
小顺子失踪了。
张嬷嬷派人去他家中,只有个病得糊里糊涂的老娘,说儿子前几日回来过,丢下些银钱就又走了,再没回来。去他常去的赌坊暗查,赌坊老板只说小顺子前几日确实手气不错,赢了些钱,但从前天起就没露面了。
“像是……人间蒸发。”张嬷嬷向林微禀报时,神色凝重,“老奴已让宫外的人继续找,但怕的是……”
“怕的是,他已经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林微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
窗外,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已是二月末,本该有些春意,可这年春天来得格外迟,寒意久久不散。
林微摩挲着手中的碧玉佛珠,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小顺子这条线断得如此干净利落,更证明针工局废料之事确实关键。对方动作这么快,说明宫中有他们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各处的动静。
“秦姑姑那边,要保护好。”林微吩咐道,“她既递了话,便是向我们靠拢。找个稳妥的借口,将她从针工局调出来,安排到相对清闲又远离是非的地方。”
“老奴明白。”张嬷嬷点头,“已想好了,就说永寿宫需个手艺好的老人指导宫女们做些精细绣活,将她暂时借调过来。”
“甚好。”林微沉吟片刻,“还有那个眉梢有痣的小宫女,可有消息?”
张嬷嬷摇头:“各宫明面上查了一遍,没有这样特征的宫女。要么是她刻意伪装,要么……她根本不在各宫正经名册上。”
不在名册上,那就是黑户。宫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常会用到这种人,事成之后或灭口,或远远打发掉。若是如此,要查起来就更难了。
“娘娘,”春桃端着药碗进来,“该喝药了。”
自那夜受惊,又连日操劳,林微也染了风寒,低烧反复。她接过药碗,看着浓黑的药汁,忽然问:“孙太医今日可来请过脉?”
“来过了,说娘娘是思虑过重,风寒入侵,需静养。”春桃忧心道,“娘娘,您就歇歇吧,什么事都比不上身子要紧。”
林微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何尝不想歇,可这宫里,容不得她歇。
“惠贵妃那边,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她问张嬷嬷。
“惠贵妃这两日忙着整顿宫务,倒是雷厉风行。处罚了两个克扣份例的管事,又调整了几处的人手。”张嬷嬷道,“不过,老奴听说,昨日德妃去慈宁宫请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后,脸色很不好。”
德妃去见太后……林微眸光微凝。德妃这些年深居简出,连给皇后(当时)请安都常常告病,如今却主动去慈宁宫,还待了那么久。
“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张嬷嬷摇头:“慈宁宫的消息最难打听。不过,德妃出来时,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
哭过?德妃见太后,为何要哭?是太后斥责了她?还是……说了什么让她绝望的话?
林微觉得头痛起来,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而她被困在网中央,看不清执网的人是谁。
“冯三娘和周娘子,可还稳妥?”她换了话题。
“很稳妥。”张嬷嬷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两人话不多,但做事勤快,眼明手快。尤其是冯三娘,看着粗手大脚,可照顾小殿下时,动作轻得跟羽毛似的。周娘子心细,小殿下饮食起居,她都要过一遍手才放心。”
“那就好。”林微稍稍安心。有这两个人在霁儿身边,至少能防住一些明面上的手段。
“娘娘,”外间有小宫女禀报,“景仁宫来人,说惠贵妃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林微与张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时候,惠贵妃急召,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强撑着起身,更衣梳妆。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她拿起胭脂,仔细匀在脸颊上,又点了口脂。不过片刻,镜中人便恢复了皇贵妃应有的雍容气度,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疲惫,怎么都掩不住。
景仁宫里,惠贵妃正焦急地踱步,见她来了,立刻屏退左右,将一封信塞到她手里:“妹妹,你看看这个,刚到的。”
是皇帝暗线传来的第二封信。信上说,南巡队伍已过黄河,丽嫔因碧珠之死受了惊吓,路上一直病着。皇帝怜惜,特许她独占一辆宽敞的马车,又拨了太医专门照料。此外,随行的安嫔似乎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尚浅,还未声张。
丽嫔受惊,安嫔有孕……林微放下信,看向惠贵妃:“姐姐担心什么?”
“安嫔有孕,若是生下皇子,便是皇上的次子。”惠贵妃压低声音,“她父亲是吏部侍郎,家世清白,若她生下皇子,将来……”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霁儿虽是长子,但非嫡出。若安嫔生下皇子,且母家得力,未必不能与霁儿一争。更何况,皇帝如今对丽嫔如此怜惜,丽嫔年轻,家世也不差,若再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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