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通天教主,神念扫过,也能察觉到这些“凡物”体内那相对纯粹、未被工业文明过多干预的生命能量流转路径,觉得比超市里那些规整的食材,更多了几分“自然之道”的趣味。
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共工盯着水盆里的鱼,眉头紧锁,半晌,猛地抬头对林凡说:“小子,这鱼……某看它与我有缘,不如放了?”
句芒也犹豫着开口:“此野菜生机盎然,取其性命,只为一时口腹之欲,似乎……有伤天和。”
女娲娘娘轻叹一声:“造化不易。”
林凡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这里!这些大佬,平时吃他买的普通食材也没见手软,怎么换上山野土货,反而讲究起“众生平等”、“造化不易”来了?
“前辈们,这……这就是普通的鸡和鱼啊!咱们过年不都吃了吗?”林凡试图讲道理。
“不同!”共工大手一挥,指着那鱼,“此鱼灵性未泯,近乎水精!某能感受到!”
“此鸡斗志昂扬,生机勃发,非圈养之禽可比。”句芒补充。
女娲娘娘点头:“确是如此。凡俗市集之物,生机已趋于平和,近乎‘物化’。而此些山野之产,犹带天地自然之野性,更近‘生灵’之本真。”
林凡一时语塞,看着一脸“此物有灵,不忍下手”的共工和句芒,以及旁边显然持赞同意见的女娲,还有事不关己、但眼神中透着“看你们怎么办”意味的通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元宵宴还吃不吃了?
就在厨房陷入僵局,林凡抓耳挠腮之际,一直静坐客厅的老子,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厨房门口。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水盆中悠然摆尾的鱼,案板上沾着泥土的野菜,以及阳台笼中昂首挺胸的鸡,最后落在满脸为难的林凡和神色各异的众圣脸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此言一出,众圣皆是一凛。这是《道德经》中的名言,他们自然熟知其意——天地无所谓仁爱,对待万物如同对待刍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用后即弃)一样平等;圣人亦应如此,对百姓一视同仁,不加干预。这是一种超越个体情感、站在更高维度的客观与公正。
老子继续说道:“刍狗祭则用之,祭毕则弃之。用之有时,弃之有度。此鸡、此鱼、此野菜,生于天地,长于自然,其存在本身,便是道之流行。为人所食,亦是其于人道循环中之一环,如同草木荣枯,四季轮回,本是自然之理。”
他看向共工和句芒:“尔等感其生机,怜其灵性,是为‘慈’。然,慈而不用,溺于小仁,反失大道之公。水润万物而不争,木荣四季而无私。执着于一鱼一菜之存亡,岂非落了下乘,悖了尔等本源之道?”
共工和句芒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是啊,他们身为水、木祖巫/大能,掌控的是宏观的法则本源,若因怜悯单个生灵而停滞不前,确实是舍本逐末,违背了自身所执掌的大道无私无偏的特性。水不会因怜惜一滴水而不奔流,木不会因爱惜一片叶而不生长。
老子又看向女娲:“造化之主,当明造化之机在于‘生’亦在于‘化’。生死循环,亦是造化一部分。执着于‘生’,而排斥‘化’,造化之道如何圆满?”
女娲娘娘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她创造人族,亦知人族有生老病死,此乃天地至理。对这些人族赖以生存的“食材”产生过多的、不必要的怜悯,确实偏离了造化之主的根本立场。
最后,老子目光转向林凡和那堆食材:“至于‘用’,亦有道。取之有时,用之有度,心怀敬畏,物尽其用,不枉其生,不违其性,便是对其生机最大的尊重。暴殄天物,恣意浪费,方是真正的有伤天和。”
他寥寥数语,并未否定共工等人感受到的那份“生机”与“灵性”,而是将视角从个体的“仁”提升到了天地的“道”,从情感的“怜”上升到了规则的“公”。一下子点破了众圣因身处凡俗、心态变化而产生的那一丝微妙的“执着”。
厨房内一片寂静。
共工深吸一口气,再看那鱼时,眼神已恢复平静,不再有之前的纠结。他伸手入水,轻轻抚过鱼身,那鱼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再贴近,而是温顺地停留在他掌心。
“某明白了。”共工沉声道,开始动手处理鱼鳞,动作依旧利落,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粗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水流在他指尖环绕,轻柔地冲刷着鱼身,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句芒也默默拿起野菜,仔细清洗,去除枯叶,动作轻缓,仿佛在梳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要将那泥土之下的生机,以最完美的形态呈现于餐桌。
女娲娘娘不再多言,开始认真审视林凡准备的菜单,从“造化”的角度,思考如何通过火候、搭配,将这些食材本身的特质激发到极致,使其在“化”的过程中,绽放出最后、也是最灿烂的生机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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