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方司的用印记录又跳了一下。
同一枚印章,同一个时辰,却出现在两份不同的公文上。
傅玖瑶的手指没有动,只是眼神一沉。她立刻调出印房的登记簿,核对当值时间。寅时初刻,只有一次签章记录,负责用印的是值夜书吏,无权处理军报。可现在这两份文书,一份是边防巡查的例行回报,另一份却是紧急调兵的前置备案——后者根本不在当晚的处理范围内。
她把两份印痕放大并列。角度差了三度,压力分布也不一样。左边那份,印泥压得更实,右下角有轻微拖拽痕迹,像是盖完后又移动过纸张。右边那份则轻而均匀,明显是单独加盖。
不是同一个人盖的,也不是同一时间。
“你看到了?”萧辰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伪造了一份。”她说,“先用真流程走一遍,拿到正式用印,再拿空白纸拓印上去,造出第二份假文。”
他盯着屏幕,“能查到是谁进过印房?”
“登记簿上没人报备第二次进出。”她调出守夜轮班表,“但看这个时间点,前后一刻钟内,只有主簿李元奎离开过值房一次,借口是去取热水。”
“他会武功?”
“不会。”她摇头,“但他不需要动手。只要有人替他挡住视线,半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萧辰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名字。他没说话,只是把纸推到她面前。
傅玖瑶扫了一眼,认出都是近五日参与过跨司代职的官员。她在其中圈出三人:李元奎、周通、还有兵部一名不起眼的员外郎孙明德。
“这三个,都和旧府有关联。”她说,“周通的父亲在三皇子府做过记室,孙明德的叔父曾管过工役营,李元奎虽然表面干净,但他去年娶的媳妇,是原府乐坊教习的女儿。”
萧辰把名单收起,折好放进袖中。“我让南衙把最近五天所有用印记录全部调出来。不问原因,只说是为了核对库存损耗。”
“顺便查一下印泥。”她补充,“他们用的应该是同一批。如果发现哪个部门多领了,或者夜间申领过,就是突破口。”
他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你还记得考功司那两个互换职责的主事吗?”
“记得。”她手指敲了两下桌面,“他们换了岗位,但批文习惯没变。左边那位喜欢在页脚画个小点,右边那位总把‘准’字写得特别长。昨天他们的文书上,这些细节全没了。”
“说明现在签字的根本不是他们本人。”
“对。”她打开空间实验室后台,“我已经把每个人的签字节奏录进系统。写字速度、落笔力度、翻页间隔,全都建模。只要有人偏离超过百分之十五,就会报警。”
“多久能覆盖三部?”
“已经完成了。”她说,“从今天起,每个岗位都有自己的行为基线。谁要是冒充,不用等他犯错,系统会直接识别动作差异。”
萧辰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那你现在最担心哪个环节?”
“不是环节。”她摇头,“是人。他们已经摸清我们的监控范围,才会故意选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下手。小额拨款、日常巡查、常规备案——全是没人盯的角落。但他们试水的目的只有一个:看看我们会不会追查到底。”
“所以你不能拦?”
“不能。”她说,“现在抓,只能打掉一个棋子。让他们走,等他们连成线,才能找到主使。”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案前,提笔写令。密令内容很简单:即日起,所有跨司代职一律暂停五日;各部要件签发,须由正职与副职共同联署;凡病假未满者,不得参与公务处理。
写完后,他吹干墨迹,放在一旁。
“风声也该放出去了。”他说,“明天一早,让几位副使聚一次,就说朝廷要彻查文书泄密案,已经有线索指向内部高层。”
“我会配合。”她调整系统界面,将户部粮账列为“重点监察区”,频繁调阅相关数据,制造出主攻方向在此的假象。“实际上,职方司和考功司的监测频率已经提高到每十分钟刷新一次。”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帘子。外面天还没亮,宫道上只有巡逻的灯笼影子缓缓移动。
“你觉得他们会停吗?”
“不会。”她说,“他们已经动手了,就不会轻易收手。尤其是看到我们把注意力放在粮账上,反而会觉得安全。”
“那就等。”
“等。”她重复。
两人之间没了对话,但气氛没有松懈。傅玖瑶继续盯着屏幕,手指偶尔敲击键盘,更新追踪规则。她给周通和那个小吏设定了专属标签,凡是与他们接触超过一刻钟的人,自动列入二级关注名单。
萧辰站在窗边没动,手里捏着那份密令草稿。他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南衙就会动起来。但他没有急着传令。他在等她的信号。
过了半晌,她忽然抬手,点住屏幕上的一条新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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