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苏正德的话像一块冰,砸进灶间温热的空气里。
明远手里的账本“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明轩和静姝吓得缩到墙角,两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村长和刘二狗。苏语棠(小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刘二狗脸上的伤——那伤青紫得有些夸张,不像是她踢的那一脚能造成的。
只有苏知娴,在短暂的惊讶后,神色迅速恢复平静。她甚至微微欠身,语气如常:“村长来了,快请坐。明远,给村长搬凳子。”
这镇定自若的态度,让苏正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摆摆手:“不必了,就几句话。”他看了眼身旁瑟缩的刘二狗,又看向苏知娴,“苏家娘子,刘二狗说你纵容孩子打伤他,可有此事?”
苏知娴还没开口,苏语棠已经忍不住了,她往前一步,小小的身子挡在母亲前面,声音又脆又亮:“村长爷爷,是他先拦路要钱的!他挡在路上,说要收什么‘辛苦钱’,一天二十文!还想去抢我大哥背的钱袋子!”
“你、你胡说!”刘二狗急赤白脸地反驳,“我就是……就是跟苏嫂子打个招呼!谁要钱了!”
“打招呼?”苏语棠冷笑,“打招呼用得着伸手抢钱袋子?村长爷爷您看——”她指着刘二狗的脸和腿,“我一个小孩子,能把他打成这样?他自己摔了跤,还想赖我们!”
这话提醒了苏正德。他仔细看了看刘二狗脸上的伤,那青紫边缘整齐,倒像是……被人用拳头打的?再看他的腿,走路姿势别扭,但刚才在村口见到他时,他明明走得挺利索。
苏正德在村里当了二十多年村长,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但面上仍不动声色:“苏家娘子,你怎么说?”
苏知娴轻轻将苏语棠拉到身后,这才开口:“村长,今早民妇带着明远去镇上采买,走到村东那片田野时,刘二兄弟确实拦了路。”她语速平缓,将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不添油不加醋,却字字清晰,“他开口要二十文‘辛苦钱’,说这路从村里过,就得给村里人‘意思意思’。民妇问他凭什么,他说就凭我是个寡妇,没男人撑腰。”
她顿了顿,看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刘二狗:“至于他说民妇威胁要动用县衙关系……民妇确实提了天香楼的王掌柜。但原话是:若是他知道供货商在路上被人勒索,不知会不会过问一句。这话,算威胁吗?”
苏正德听完,心中已有判断。他转头盯着刘二狗:“刘二狗,苏娘子说的,可是实情?”
“我、我……”刘二狗额头冒汗,眼神躲闪,“我就是……就是想讨点酒钱……”
“讨酒钱讨到官道上去了?”苏正德声音陡然严厉,“朝廷修的官道,什么时候成了你刘二狗的私产?还一天二十文?你当自己是收税的衙役吗!”
刘二狗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村、村长,我错了!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苏正德冷哼,“我看你是早有预谋!说,谁让你去的?”
刘二狗浑身一抖,眼神飘忽:“没、没人让我去……我自己……”
“你自己?”苏正德上前一步,常年务农的粗糙大手一把抓住刘二狗的衣领,“刘二狗,你当我老糊涂了?就凭你那点胆子,敢去拦天香楼供货商的路?你要不说实话,咱们现在就去祠堂,开祠堂请族老评理!勒索乡邻,按族规该怎么处置,你心里清楚!”
开祠堂!
刘二狗脸都白了。村里最重的惩罚就是开祠堂,轻则杖责,重则逐出村子!他这种无田无产无亲族依靠的懒汉,要是被逐出去,只能去当流民乞丐!
“我说!我说!”他腿一软,彻底跪下了,“是、是苏老三!他昨天找我喝酒,说苏嫂子一个寡妇,赚了钱也不知道孝敬长辈,让我去……去给她提个醒,要点‘孝敬钱’。他说事成之后分我三成……”
破屋里一片死寂。
明远气得浑身发抖。明轩和静姝虽然不太懂,但也听出是三叔要害他们,小脸都白了。苏语棠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他!
苏知娴垂下眼,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又缓缓松开。
苏正德脸色铁青:“好个苏老三!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撺掇人干这种下作勾当!”他松开刘二狗,转头看向苏知娴,语气缓和了些,“苏家娘子,这事儿村里一定给你个交代。刘二狗——”
“村长饶命!村长饶命啊!”刘二狗磕头如捣蒜,“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正德看他那怂样,又是气又是鄙夷:“滚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他沉吟片刻,“刘二狗,你今日所为,本应送祠堂处置。但念你尚未得手,又是受人挑唆,便从轻发落。罚你给苏家挑十担水,再把村口那段坑洼的路填平。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刘二狗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村长!谢村长!”
“还有,”苏正德加重语气,“苏老三那边,我去说。但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跟他搅和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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