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青石镇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苏知娴挎着竹篮,带着四个孩子穿过熙攘的人流,往肉市的方向走去。
今天要做两件事:一是去张屠户那里订肉,为后日见贵人做准备;二是送明远去学堂,正式拜见林夫子。
明远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细棉布衣裳,虽然料子普通,但静姝手巧,缝得针脚细密,腰间还用碎布条系了个简单的结,看起来干净利落。他怀里抱着书袋,神情有些紧张,走路时背挺得笔直。
“哥,你别同手同脚呀。”明轩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地学他走路。
“我哪有!”明远脸一红,赶紧调整脚步。
苏语棠牵着静姝的手,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铺子。镇上的清晨和村里完全不同——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炉的炊饼香、炸油条的油香、还有远处传来的牲畜腥气。
“娘,张屠户的铺子在哪儿?”明轩问。
“在前头拐角。”苏知娴说,“上次买肉时他说过,他的铺子门口挂着个红灯笼,很好认。”
果然,转过街角,就看见一面褪色的青布幌子在晨风中飘荡,上面用墨笔写着一个斗大的“肉”字。幌子下挂着一盏红纸灯笼,灯笼下是个半人高的肉案,案后站着个络腮胡大汉,正抡着砍刀剁骨头。
“张大哥。”苏知娴上前打招呼。
张屠户抬起头,见是她,咧嘴笑了:“苏娘子!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搬镇上来了?”
“昨儿刚搬来。”苏知娴笑着点头,“以后可要常来叨扰张大哥了。”
“欢迎欢迎!”张屠户把砍刀往案上一剁,用围裙擦擦手,“今天要些什么?后腿肉?还是五花?”
苏知娴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油纸包:“张大哥,这是我新做的零嘴,您尝尝。”
张屠户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几片深褐色、薄如蝉翼的肉片。他拿起一片对着光看了看:“这是……肉?”
“猪肉脯。”苏知娴说,“用里脊肉做的,您尝尝味道。”
张屠户也不客气,捏起一片放进嘴里。他嚼了两下,眼睛慢慢瞪圆了。
“这……这是猪肉?”他又嚼了几口,脸上的惊讶越来越浓,“香!真香!又脆又韧,味道也足。辣的这个够劲儿,五香的醇厚,这个甜的……嗯?还有点特别的味道?”
“加了一点点孜然。”苏知娴笑道。
“孜然?”张屠户咂咂嘴,“怪不得,我说怎么有股子特别的香气。苏娘子,你这手艺绝了!”
他把油纸包小心折好:“这得卖不少钱吧?”
“还没定价呢。”苏知娴说,“想先听听张大哥这样的行家意见。”
张屠户认真想了想:“要我说,这么好的东西,卖便宜了亏。你看镇上点心铺的蜜饯,一两就要十五文。你这猪肉脯比蜜饯实在,味道也独特,卖二十文一两不过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苏娘子,你要是打算长期做这个生意,肉源可得稳定。里脊肉难得,一头猪就两条,不是每天都有。”
这正是苏知娴想说的。她正色道:“张大哥,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就是想跟您订肉。以后每日要五斤里脊肉,若是没有里脊,后腿肉也行,但要嫩些的。”
“每日五斤?”张屠户挑眉,“量不小啊。你确定卖得出去?”
“我想试试。”苏知娴说,“先从小做起,若是卖得好,再慢慢加量。”
张屠户沉吟片刻,忽然问:“苏娘子,我听说……你在村里时,跟老宅那边闹得不愉快?”
苏知娴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点点头:“是有些矛盾。”
“你那个三叔,昨儿来我这儿打听你了。”张屠户直截了当,“问我你是不是常来买肉,买多少,做什么用。”
苏知娴心里一紧:“张大哥怎么说的?”
“我能说什么?”张屠户哼了一声,“我说你就是个普通客人,买肉回家做饭。不过苏娘子,你那个三叔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在镇上转悠一圈,见人就说你坏话——什么不敬长辈、私吞祖产之类的。”
明远在一旁听着,拳头悄悄攥紧了。
苏知娴却笑了:“多谢张大哥提醒。清者自清,他说他的,我做我的。”
张屠户看着她平静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好!有骨气!就冲你这份心性,这肉我供了!”
他拍着胸脯:“每日五斤里脊,我给你留着。价钱……市价三十文一斤,我给你算二十八文。若是后腿肉,市价二十五文,算你二十三文。如何?”
苏知娴心里快速算了笔账。一斤便宜两文,五斤就是十文,一个月就是三百文。这可不是小数目。
“张大哥,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屠户大手一挥,“我老张做生意,就喜欢跟实诚人打交道。你手艺好,东西实在,往后生意做大了,我这儿不也跟着沾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再说了,我最看不惯那些欺负孤儿寡母的。你带着四个孩子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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