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通往青石镇的土路上已经热闹起来。
李嫂挎着个空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赵桂枝牵着妞妞跟在后头，步子迈得比昨天稳了些，只是眼睛不时瞥向路边的田埂——那儿已经有三五个早起的农妇在摘菜，看见她们，都停下动作往这边瞧。
“哟，李嫂子，这么早又去镇上啊？”一个脸盘圆润的妇人扬声招呼，眼睛却直往赵桂枝身上瞟。
李嫂停下脚步，笑呵呵地回话：“是啊，去东家那儿上工。王婶子，你这白菜长得真好！”
王婶子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听说……你们在东家那儿，一天能拿十五文？还管饭？”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妇人都竖起了耳朵。
李嫂笑容不变：“东家仁厚，给的工钱公道。我们也是凭力气吃饭，不偷不抢。”
“那是那是。”王婶子嘴上应着，眼神却有些复杂，“不过李嫂子啊，不是我说，你家大壮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个十文八文的。你一个妇道人家，一天十五文……也太招眼了些。”
赵桂枝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把妞妞往身边拢了拢。
李嫂却笑了，声音洪亮：“招眼？王婶子，咱们庄稼人，谁不是靠力气吃饭？男人能下地，女人就不能做工了？再说了，东家给的工钱，那是看我们活干得好！你要是羡慕，也让你家春花儿去试试？不过话说在前头，东家要求严，得讲究卫生，得手巧，还得签什么保密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既夸了自家东家，又暗戳戳点明“不是谁都能干”。王婶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那您忙着，我们得赶路了。”李嫂摆摆手，拉着赵桂枝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一段路，赵桂枝才小声说：“李嫂，你这样说话，不怕得罪人？”
“得罪什么人？”李嫂不以为然，“咱们凭本事吃饭，又不欠谁的。桂枝我跟你说，这人啊，你越软，别人越欺负你。就得硬气点，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拿捏的！”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婆婆那边……确实是个麻烦。你昨天回去，她没再闹吧？”
赵桂枝摇摇头，眼神黯淡：“昨儿我把工钱给了她十文，自己留了五文……她没说话，但看我的眼神，冷得很。”
“十文？！”李嫂瞪大眼睛，“你傻啊！那是你辛苦挣的钱！凭什么全给她？”
“不给不行……”赵桂枝声音更小了，“她说，我要是不给，就不让我出门，还要把妞妞送到她舅家去……”
李嫂气得直跺脚，但看着赵桂枝怯懦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寡妇的婆婆是出了名的刻薄，这事还真不好办。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快到镇口时，碰见了翠花婶。翠花婶是去给苏知娴送辣椒的，背篓里装满了红艳艳的干辣椒。
“哟，这么巧！”翠花婶笑呵呵地打招呼，“李嫂子，桂枝，昨儿做工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李嫂又恢复了精神，“东家人好，活也干得顺心。翠花婶，多亏你牵线！”
翠花婶摆摆手：“是你们自己有本事。”她看了眼赵桂枝，压低声音，“桂枝，你婆婆昨儿晚上去我家了。”
赵桂枝脸色一白：“她、她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打听呗。”翠花婶撇嘴，“问你一天挣多少钱，在哪儿做工，东家是男是女……问得可细了。我含糊过去了，但她那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有个准备。”
赵桂枝咬着嘴唇，手指绞着衣角。
李嫂揽住她的肩：“怕什么！有东家呢！苏娘子不是说了吗，要是你婆婆来闹，她来应付！”
话虽这么说，但三人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辰时正，苏家小院准时开工。
今天要做的量比昨天又多了些——天香楼的礼盒订单正式下来了，首批要五十盒，每盒半斤。加上日常的散装订单，今天至少要做出十五斤猪肉脯。
苏知娴天没亮就起来切肉，案板上堆了二十斤里脊肉，她得在开工前全部切完。薄刃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刀刃贴着肉纹理划过，发出规律的沙沙声。肉片一片片落下，薄如蝉翼，在盆里堆成小山。
苏语棠也在帮忙。她个子矮，站在小凳子上，手里的刀比苏知娴那把稍小些，但动作同样熟练。母女俩并肩作战，倒是配合默契。
“知娴，你说赵桂枝的婆婆今天会来吗？”苏语棠一边切肉一边小声问。
“十有八九。”苏知娴手下不停，“昨天没来，是在观望。今天工钱结算日，她肯定会来。”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苏知娴想了想：“先礼后兵。她要是讲理，咱们就讲理。她要是耍横……”她看了眼苏语棠，“那就得靠你了。”
苏语棠眼睛一亮：“放心！我‘安保主管’不是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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