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的清晨,青石镇“苏记”铺子后院飘出的不是寻常的烟火气,而是一种混合了蜂蜜焦糖与多种香料交织的复合香气——这是苏记猪肉脯独有的气味标记。
李嫂和赵婶子天不亮就来了,两人已经在这干了大半年,手法娴熟得像身体本能。李嫂负责腌制,她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将捶打好的猪肉片按比例分装进三个大陶缸:原味缸只放酱油和糖,五香缸加八角、桂皮磨成的细粉,蜜汁缸则要多浇两勺浓稠的野蜂蜜。赵婶子管烤制,她守在砖砌的烤炉前,眼睛盯着炭火,手里长钳灵活翻动铁网上的肉脯,让每一片都受热均匀。
“李嫂,今儿原味的少做五斤,”苏知娴走进后院,手里拿着账本,“王掌柜说上次送府城的那批,蜜汁味的卖得最好,让这次多备些。”
“晓得了!”李嫂应得脆生,手下已经调整了分量,“东家,您尝尝这炉刚出的蜜汁味——我按您说的,蜂蜜里掺了点梅子酱,去腻。”
苏知娴接过一片。肉脯烤得棕红油亮,边缘微微卷翘,透光的薄处能看到蜜色的光泽。咬下去外层脆壳“咔嚓”轻响,内里肉质紧实耐嚼,咸甜适口,梅子酱那丝若有若无的果酸恰好中和了蜂蜜的甜腻。
“成了。”她满意点头,“这炉全留出来,用新做的油纸包,系红绳。明远十五要去县学见山长,得备像样的礼。”
前头铺子里,周嫂子正招呼早客。除了散客零买,还有两个相熟货郎等着取货——他们每隔十日来一次,把猪肉脯贩到邻近乡镇去卖,这也是苏记重要的销路。
“周嫂子,老规矩,原味二十包,五香十五包,蜜汁……今儿蜜汁要多,二十五包吧!”圆脸货郎老陈扒着柜台说,“上回带的蜜汁味,在柳树镇卖得最快,茶馆里那些喝茶的老爷们喜欢。”
“蜜汁的得等会儿,这炉刚烤好还在晾呢。”周嫂子笑着记账,“您二位先喝碗豆浆,东家早上熬的,加了糖。”
辰时过半,苏知娴把铺子交给周嫂子,带着孩子们回村。马车是跟镇上车马行赁的——自从猪肉脯生意稳定后,她不再省这点钱。车上除了人,还有两筐今早新出的肉脯,是给村里相熟人家尝鲜的。
明远靠着车壁看书,静姝挨着娘坐,小手小心护着膝上的布包——里面是她这段时间画的画,想请娘指点。明轩最坐不住,扒着车窗往外看,嘴里念念有词,在复习苏语棠前几天教的几个动作。
“娘,”明远从书里抬起头,“县学山长那边,除了肉脯,要不要再加些别的?”
“备了野山茶,还有你林夫子帮忙写的一副字。”苏知娴道,“礼不重,但都是咱们自家的东西,显心意。”
马车轱辘压在土路上,扬起细细的尘。
回到家已近巳时。春日的阳光暖融融洒满院子,晾衣绳上挂着洗净的粗布衣裳,在风里微微晃动。灶间飘出米饭的香气——翠花婶知道他们今早回来,特意过来帮忙做了饭。
“语棠丫头在后院折腾呢,”翠花婶擦着手从灶间出来,“说是要给明轩上什么‘武课’,摆了一地稀奇古怪的东西。”
话音未落,后院就传来苏语棠的喊声:“集合!”
孩子们对视一眼,明轩第一个冲过去,明远和静姝也跟着去瞧热闹。苏知娴放下东西,笑着摇摇头,进灶间看翠花婶做了什么菜。
后院确实变了个样。平日晾晒衣物的空地清出来了,用石灰撒了四个方方正正的格子。每个格子里摆的东西都不一样:第一个格子里是几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最小的也有碗口大;第二个格子立着个稻草扎的人形靶子,胸口画了个红圈;第三个格子最简单,只有一根扁担平放在地上;第四个格子最怪——摆了一排陶碗,碗里装着深浅不一的水。
苏语棠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今天穿了身深灰色短打,头发扎成利落的丸子,明明是个五岁女娃,愣是站出了点“教头”的气势。
“今天实战训练。”她清了清嗓子,“第一关,力量测试。”指了指石锁,“双手提起,坚持十息。”
明轩摩拳擦掌上前,选了最小的那个石锁,双手握住提手,深吸一口气——“嘿!”石锁离地了,但只提了三寸高,小脸就憋得通红,胳膊直颤。
“腰挺直!腿发力!”苏语棠在旁边指导,“不是光用手臂,用全身力气!”
明轩咬牙坚持,但到第七息时实在撑不住,“哐当”一声石锁落地,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明远和静姝在一旁看着,静姝小声问:“哥哥,小妹真能提起这些吗?”
话音未落,苏语棠已经走到第二个石锁前——这个比刚才那个大一圈。她蹲下身,双手握住提手,不见怎么用力,石锁就离了地,稳稳提到腰间。她面不改色地在格子里走了两圈,才轻轻放下。
院里安静了一瞬。连刚从灶间出来的苏知娴都愣住了——她知道苏语棠力气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