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寅时刚过(凌晨三点),苏家小院已灯火通明。
没人睡得着。
苏知娴天没亮就起了,在厨房里忙活。她蒸了一笼屉红糖馒头,熬了一锅小米粥,还特意煮了六个红壳鸡蛋——这是青石镇的习俗,赶考看榜要吃红蛋,图个吉利。
“滋啦——”
煎蛋在锅里鼓起焦黄的边,厨房里弥漫着油香。苏语棠(小草)也起来了,帮着摆碗筷。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碗碰出轻微的磕碰声。
“紧张?”苏知娴问。
“有点。”苏语棠老实承认,“比我自己考试还紧张。”
堂屋里,明远已经穿戴整齐。他穿着那身青色襕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那儿,腰背挺得笔直,像一杆青竹。静姝给他端来热茶,明轩则不停地在屋里踱步。
“哥,你说咱们现在去县城,来得及吗?”
“来得及。”明远声音平静,“大勇叔说辰时(早上七点)来接,一个时辰到县城,午时才放榜。”
“那咱们去那么早干嘛?”
“占个好位置。”明远说,“看榜的人多,去晚了挤不进去。”
其实他心里也乱。这一夜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想考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那道策论题,他引用了《盐铁论》里的典故,会不会太偏?那首诗赋,韵脚压得对不对?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长子,是哥哥,得稳住。
辰时初,李大勇的马车准时到了。一家五口挤上车,李大勇挥鞭:“坐稳了!咱们早点去,占个前排!”
马车驶出青石镇时,天刚蒙蒙亮。镇口已有几辆马车、驴车往县城方向去——都是去看榜的。大家互相点头致意,眼神里都是同样的紧张和期盼。
路上,谁也没说话。明轩扒着车窗看外面,静姝紧紧攥着衣角,苏语棠在数路边的树,苏知娴则一直握着明远的手——冰凉冰凉的。
“娘,我没事。”明远轻声道。
“嗯。”苏知娴应着,手却没松开。
巳时初(上午九点),马车进了县城。县衙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黑压压一片。有考生,有家属,还有看热闹的百姓。衙役在维持秩序,大声吆喝:“往后退!榜还没贴呢!”
李大勇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车:“我在这儿等你们!”
一家人挤进人群。明远护着娘和弟妹,一点点往前挪。周围都是议论声:
“听说今年取六十个,比去年多了五个!”
“咱们县能有几个?”
“难说,去年才中了两个……”
“我儿子说考题不难,应该能中吧?”
空气里弥漫着焦虑和期待。明远抬头看向县衙大门——那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两个衙役守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巳时三刻,午时初……太阳升到头顶,晒得人暖烘烘的,可心里却发凉。
“怎么还不贴榜?”有人不耐烦了。
“急什么?说午时就午时!”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锣响!
“让开!让开!”
一队衙役骑马奔来,为首的手里举着铜锣,边敲边喊:“捷报!捷报!江阳府院试捷报到——”
人群“轰”地炸开了!所有人都往前涌,衙役们奋力维持秩序。
马上的人跳下来,展开一个卷轴,朗声念道:“江阳府院试取中名单——”
全场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第六十名,清河县张茂才!”
“第五十九名,临江县王有福!”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每念一个,人群中就爆发出欢呼或叹息。被念到名字的考生或狂喜,或痛哭,家人们抱作一团。
苏知娴的手越握越紧。明远能感觉到娘的颤抖。
已经念到第三十名了,还没有青石镇的,也没有他的名字。
二十名……十五名……十名……
苏知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
“第五名,青石镇刘文远!”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是刘夫子的儿子!刘夫子一家人抱头痛哭。
“第四名……”
“第三名……”
只剩最后两个名字了。案首和亚元。
明远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答得不差,但案首……不敢想。
“院试亚元,临江县周子谦!”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只剩下案首了。
念榜的衙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江阳府院试案首——青石镇,苏明远!”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锣声、欢呼声、惊叹声轰然炸响!
“苏明远?谁家孩子?”
“青石镇的?才多大?”
“案首啊!府城第一!”
苏知娴腿一软,差点摔倒。明远一把扶住她:“娘!”
“中……中了?”苏知娴声音发颤,“还是案首?”
“中了!中了!”明轩跳起来,“哥是案首!府城第一!”
静姝捂住嘴,眼泪哗地流下来。苏语棠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抱住明远:“哥!你太厉害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