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午时初，马车驶入了府城的南门。
青石镇已是方圆百里的大镇，但与府城相比，立刻显出差距。城墙高耸，门洞深邃，进出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街道宽阔，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幌子在风中招展。
“哇……”明轩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这房子好高！那个楼有三层！”
静姝也看呆了。街道上行人衣着鲜亮，女子戴的簪环在日光下闪光，甚至有金发碧眼的胡商牵着骆驼走过。
苏语棠内心感慨——这才有点穿越小说里“古代大城市”的样子。她努力绷着小脸，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土包子。
虽然这是第二次来府城，但还是会感叹府城的繁华。
府学在城东文庙旁。车马在一条清净的巷口停下，众人下车步行。
学府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朱漆大门上悬挂“云阳府学”匾额，字迹遒劲有力。门口有门房看守，查验了明远的入学文书，才放行入内。
一进门，便是开阔的广场，青砖铺地，正中有个半月形泮池，池水清澈，游着几尾红鲤。过了泮池，是巍峨的大成殿，供奉着至圣先师。
“新生先去明伦堂报到。”门房指了方向。
明伦堂里已聚了二十几个少年，都是今年新入学的秀才。大多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儒衫，或站或坐，低声交谈。
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文士坐在主位，正是刘学政。他见明远进来，脸上露出笑意：“苏明远来了。”
这一声，让堂内所有目光都投了过来。案首的名头，早已在新生中传开。
明远上前行礼：“学生苏明远，见过学政大人。”
“不必多礼。”刘学政和蔼道，“你的住处已安排好了，丙字三号房。这位是李训导，负责新生事宜，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李训导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领着明远一家去宿舍。
宿舍区在学宫西侧，一排排青瓦平房，每间住两人。丙字三号房在最里侧，推门进去，屋里陈设简单：两张木板床、两张书桌、两个书架、一个衣柜。窗户朝南，倒是敞亮。
“被褥自备，每日有杂役送热水。”李训导交代，“辰时（早七点）上课，酉时（下午五点）下学。夜里有巡更，不得擅自外出。每月朔望（初一十五）可休沐一日。”
说完便走了。
一家人立刻忙活起来。苏知娴铺床——垫褥、床单、被子、枕头，一层层铺得平整。静姝把带来的书按类别摆上书架。明轩抢着扫地擦桌。
苏语棠则打开装吃食的箱子，把那些瓶瓶罐罐摆在靠窗的矮柜上：“这是肉松，这是辣酱，这是状元糊……哥你记着，早上起晚了就冲这个，别饿着肚子去上课。”
“知道了小草。”明远心里暖融融的。
正收拾着，同屋的舍友来了。是个瘦高个少年，皮肤微黑，提着个大书箱，身后跟着个老仆。
“在下张简，字文略，清河县人。”少年拱手，声音清朗。
“苏明远，青石镇人。”明远回礼。
两个孩子互通了年纪——张简十六，比明远大两岁。老仆麻利地开始收拾另一张床铺，张简则好奇地打量苏家众人。
苏知娴见状，从篮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一个小礼包：“文略是吧？这是自家做的点心，不嫌弃的话尝尝。”
礼包里是几块猪肉脯和芝麻酥。张简道谢接过，尝了一口猪肉脯，眼睛一亮：“咸香微甜，肉质韧而不柴，好手艺！”
“你喜欢就好。”苏知娴笑了，“以后和明远同住，互相照应。”
“伯母放心。”张简郑重道。
安顿好宿舍，明远带着家人参观府学。藏书楼、射圃、琴室、食堂……处处透着庄重与秩序。静姝在琴室外驻足良久，听着里面传出的泠泠琴音。
“府学真好。”她小声说。
“等你长大了，也能来这样的地方。”苏知娴摸摸她的头。
最后，明远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见刘学政和几位教授。静姝画的四君子笺纸、苏语棠做的文房四宝糕，让几位夫子颇为惊喜。
“这笺纸画得有意境。”一位姓王的教授仔细端详梅兰图，“笔法虽稚嫩，但灵气十足。是你妹妹画的？”
“是。”明远恭敬道，“舍妹静姝，师从青石镇冯延鹤先生。”
“冯老的学生？难怪。”王教授点头，“这点心也巧，笔墨纸砚，应景又美味。”
刘学政尝了块“墨锭”糕点，笑道：“你家里人有心了。安心读书，有什么难处，来找我。”
从府学出来，已是申时（下午三点）。一家人找了间干净的客栈住下，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
“呼——累死了。”苏语棠一进屋就瘫在椅子上，“府学规矩真多，我听着都头疼。”
“那是治学之地，自然要严谨。”苏知娴打水给她擦脸，“不过明远的舍友看着不错，是个实诚孩子。”
“那个张简？”苏语棠回忆，“吃猪肉脯时眼睛都亮了，应该是个吃货。吃货一般都坏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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