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二,卯时三刻(早上六点),小食巷还在晨雾中沉睡,苏记铺子的后院已亮起灯火。
灶台上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开,苏语棠正往锅里下面条。细白的面条在沸水里翻滚,她用长筷搅散,动作干脆利落。
“棠棠,紧张吗?”苏知娴在案前切葱花,刀刃落在砧板上的“嗒嗒”声清脆均匀。
“有点儿。”苏语棠捞起面条过凉水,“不过更多的是……兴奋。”
陈秋娘在一旁调麻酱,芝麻酱的醇香混着蒜泥的辛辣,在灶间弥漫。虎子蹲在灶前看火,小声问:“小草姐姐,今天真的会有人来捣乱吗?”
“会。”苏语棠把过水的面条装进大碗,浇上麻酱、撒上葱花,“但咱们准备好了。”
面条是给李壮准备的。他昨夜在胡混混那儿“喝到半夜”,今早得吃点扎实的垫肚子。
李壮端着面碗蹲在门槛上吃,呼噜呼噜几口下肚,抹了把嘴:“胡混混那边都安排好了。刘二癞子辰时准点到,先买一罐辣油、一包肉脯,当场吃下,然后倒地。胡混混会带人在附近起哄,说咱们的东西不干净。”
“巴豆粉呢?”苏知娴问。
“藏在刘二癞子袖子里,他吃点心时会偷偷撒一点在剩下的肉脯上,作为‘证据’。”李壮压低声音,“胡混混还找了两个生面孔,假装路见不平,要拉咱们去见官。”
苏语棠冷笑:“算盘打得真响。”
“东家,咱们按计划来?”李壮看向苏知娴。
“按计划。”苏知娴点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露馅。棠棠,前店准备好了吗?”
“好了。”苏语棠眼睛发亮,“保证让刘二癞子……吃不了兜着走。”
辰时初(早上七点),苏记开门迎客。
今日与往常不同——店门口多摆了张长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苏记所有原料:整坛未开封的菜籽油、分装好的三种辣椒、十几种香料、带印记的猪肉、新鲜的鸡蛋面粉。旁边还立了块木牌,上面是静姝工整的小楷:“苏记用料,欢迎查验”。
最引人注目的,是店里新挂上的那幅《市集百态》拓印本。御用绢帛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这画真绝了!”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赞叹,“看这老伯的手,这摊主的神态……栩栩如生!”
“听说是东家八岁女儿画的。”有知情者道,“京城的大画师都夸呢!”
对面孙氏酥饼铺的门开了条缝,孙婆子阴恻恻地往外看。见苏记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她嘴角勾起冷笑。
辰时一刻,刘二癞子晃晃悠悠来了。
这人三十来岁,瘦得跟竹竿似的,眼神飘忽。他挤进人群,粗声粗气道:“来罐辣油,一包肉脯!”
陈秋娘在柜台后应着:“好嘞,您稍等。”
她转身取货时,苏语棠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个白瓷小碟:“客官,今日新到的芝麻酱,免费试吃。您要不要先尝尝?”
刘二癞子一愣,他计划里可没这一出。
围观的客人却来了兴趣:“免费试吃?给我也来点!”
苏语棠笑吟吟地分发小碟。每碟里只一点点芝麻酱,用竹签挑着吃。刘二癞子骑虎难下,只好接过。
芝麻酱入口,醇厚浓香。刘二癞子下意识咂咂嘴——还真好吃。
趁他分神的工夫,苏语棠已经把他要的辣油和肉脯装好:“客官,您的货。一共三十五文。”
刘二癞子掏出钱付了,按照计划,他应该当场打开肉脯吃几片,然后倒地。可不知怎的,他看着那幅《市集百态》,看着店里明晃晃摆着的原料,忽然有点心虚。
“客官不尝尝?”苏语棠歪着头问,“咱们的肉脯,都是现烤现卖的。”
刘二癞子咬咬牙,打开油纸包,拿起一片肉脯。他正要用袖子遮掩着撒巴豆粉——
“且慢。”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藏青长衫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徐谦。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
刘二癞子手一抖,巴豆粉差点撒出来。
徐谦走到长桌前,先看了看那些原料,点点头:“公开透明,不错。”然后他走到那幅画前,驻足良久。
“这幅《市集百态》……”他轻声道,“老朽昨日收到拓印本,看了一夜。八岁稚子,能有如此洞察、如此笔力,难得,实在难得。”
他转向刘二癞子:“这位客官,你要试吃?”
刘二癞子额头冒汗:“是、是……”
“那好。”徐谦对身后衙役道,“李捕头,劳烦你做个见证。这位客官要试吃苏记的点心,你们在一旁看着,确保公平。”
两个衙役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刘二癞子身边。
刘二癞子腿都软了。他袖子里的巴豆粉像烙铁一样烫手,哪里还敢撒?
“吃啊。”苏语棠笑眯眯地催,“客官不是要尝尝吗?”
刘二癞子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肉脯。蜜汁的甜香、猪肉的醇厚在口中化开——该死,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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