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办?大人?”老约翰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门厅唯一的窗户旁——那只是一块用木条勉强钉着几片薄薄兽皮的缝隙。他凑近一条稍宽的缝隙,凝神向外望去。
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同打翻的墨汁。惨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在云层稀薄处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斑,勉强勾勒出庭院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的轮廓。寒风如同鬼魅的低语,在空旷的庭院里打着旋,卷起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黑森林的方向,一片死寂,连惯常的夜枭啼鸣和虫豸低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屏息凝神。
太静了。静得诡异。
杨戬的残破天眼虽然无法穿透这浓墨般的黑暗,也无力外放神识探查,但那属于战神的、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直觉,却在疯狂地敲打着警钟。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贪婪并未散去。它只是潜伏了下来,如同隐藏在沼泽淤泥下的鳄鱼,耐心地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这浓郁的、无法隔绝的甜香,就是最好的诱饵。
“藏起来。”杨戬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藏起来,而且要快!”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这个家徒四壁、几乎一览无余的破败门厅。墙角堆放的农具?不行,太容易翻找。破旧的壁炉灰烬里?不行,香气会透出。唯一的桌子下?更不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头顶——那由几根粗陋房梁支撑着的、布满蛛网灰尘的屋顶角落。那里有一根横伸出来的、相对粗壮结实的房梁,距离地面很高,寻常人很难够到。
“老约翰,搭把手!”杨戬当机立断。他搬过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桌,又费力地拖来一个空置的、还算结实的橡木酒桶(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他小心翼翼地踩上桌子,再扶着老约翰有些颤抖的肩膀,一步踏上了酒桶边缘。
嘎吱——!酒桶和桌子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杨戬稳住身形,尽量不发出太大响动。他伸手,勉强够到了那根房梁。将药篓里那几个沉甸甸的蜂房蜜罐一一取出,用几层最厚实的、相对干净的粗麻布(原本是用来擦桌子的)再次仔细包裹,缠紧,然后用力向上托举,稳稳地塞进了房梁与屋顶瓦片之间那狭窄的缝隙里。那地方阴暗、积满陈年灰尘,不易被发现,而且位置高,香气向上飘散,相对地面会稍弱一丝丝。
做完这一切,杨戬才从酒桶上跳下,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示意老约翰把桌子和酒桶挪回原位。
“这样……行吗?”老约翰仰头看着那黑黢黢的房梁角落,忧心忡忡地问。那股奇异的甜香虽然比刚才放在桌上时减弱了些许,但依旧固执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如同跗骨之蛆。
“聊胜于无。”杨戬喘了口气,抹了把汗,“总比放在眼皮底下强。记住,这东西的存在,除了你我,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领地里的任何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老约翰的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老约翰浑身一凛,立刻挺直佝偻的腰背,肃然道:“是,大人!老约翰对天发誓,绝不泄露半个字!”
杨戬点点头,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他走到门边,再次检查了一下那扇破木门的门栓——一根粗壮但布满虫蛀痕迹的木棍。他又搬过一张沉重的、缺了条腿的破木柜,死死地顶在门后。做完这些,他走到窗边,将那些钉着兽皮的木条缝隙,用手头能找到的破布、干草团尽可能严实地塞紧,试图隔绝香气,也隔绝屋外的视线。
“大人,您也去歇息吧,老朽来守夜。”老约翰看着杨戬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心疼地说道。
杨戬摇摇头,走到壁炉旁,在那堆只剩下暗红余烬的灰堆旁席地坐下,后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你睡,我守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今晚……怕是不会太平。”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休息,但精神却如同拉满的弓弦,死死绷紧。残破的天眼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每一次强行凝聚感知,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视野中的红翳也越发浓重。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听觉、触觉,以及那份在无数次血战中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门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炉灰里偶尔爆起的一两点微弱的火星,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老约翰拗不过杨戬,只得蜷缩在壁炉另一侧相对避风的角落里,裹紧单薄的旧毯子,却哪里睡得着?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紧张地睁着,耳朵竖得老高。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一点点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屋外,寒风呜咽着,卷过庭院荒草的声响时大时小。屋内的甜香,在封闭的空间里似乎变得更加浓郁粘稠,固执地钻进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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