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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从破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饿狼在远处嗥叫。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呵气成霜。稀薄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糊糊汤碗底已经冰凉,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粗糙麸皮、苦涩草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木质纤维的味道,却顽固地黏在舌根,挥之不去。
杨戬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点冰冷的糊糊刮进嘴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了下去。胃里像是塞了一把冰冷的碎石,沉甸甸地坠着,非但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泛起着更多的空虚和焦灼。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优化”后的口粮了——将仅存的那点发霉黑麦磨到最碎,掺入大量捣烂的、勉强能入口的树皮内瓤和苦涩的干野菜,加上大锅的水,熬煮成一锅勉强能糊弄肚皮的粘稠液体。就这,每人每天也只有可怜的一碗。
角落里,哪吒皱着小眉头,对着手里那个豁口的木碗里同样稀薄的糊糊,小嘴撅得老高。他拿着一个小木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灰绿色的糊状物,显然对这猪食一样的东西极度不满。但他似乎也隐约明白眼下的艰难,没有像往常一样哭闹,只是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瞅着杨戬。
“再吃两口,吒儿。” 杨戬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指尖却在触及那柔软发丝前顿住,缓缓收回。手上还残留着昨日尝试处理一种新发现的可食用树皮时,被粗糙纤维划出的细密血口子。
老约翰佝偻着背,默默收拾着碗勺,动作迟缓。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窝深陷,沉默得像一块被风干的老树皮。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安静,只有寒风不知疲倦地呼啸。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裹挟着一股凛冽的寒气!汤姆带着一身未化的雪屑和冷风闯了进来,脸色铁青,嘴唇冻得发紫,眼底却烧着两簇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愤怒和恐惧的火焰。
“大人!” 他声音嘶哑,像是被冷风呛伤了喉咙,带着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钢鬃野猪!是那群该死的钢鬃野猪!”
杨戬猛地抬起头,三只眼瞬间锐利起来:“说清楚!”
汤姆狠狠抹了一把脸,冰冷的雪水混着汗水被他擦掉,露出下面因激动而泛红的皮肤:“我们按您划的新区域,往黑森林更深处摸!那地方以前从没敢去过!刚开始还行,逮着两只傻乎乎的雪兔,虽然瘦,好歹是肉!眼看要有点指望了……”
他声音顿住,像是回想起了极其可怕的景象,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后怕:“…结果就撞上它们了!不是一头两头!是一群!少说七八头!个个壮得像小土丘,獠牙比他娘的短矛还长还亮!皮厚得…厚得…”
汤姆猛地扯开自己胸前被撕裂、冻得硬邦邦的皮甲,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已经发紫的淤痕,那痕迹几乎横贯了他整个胸膛!“…老子一刀砍上去,就溅起几点火星子!连道白印都留不下!跟挠痒痒似的!”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宣泄的暴怒:“它们根本不怕人!见了我们就跟见了仇人一样,红着眼睛就冲过来!速度又快,力气又大!吉姆…吉姆躲慢了点,胳膊被那领头的猪王獠牙尖蹭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胳膊直接就…就废了!骨头茬子都戳出来了!”
汤姆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圈发红:“老疤想从旁边用矛捅它眼睛,被旁边一头猛地撞飞出去,大腿被撕掉好大一块肉…我们…我们拼了命,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点火把吓唬,才…才勉强拖着他们俩逃出来…折了…折了两个人没跑出来…连尸首都…” 他说不下去了,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落下簌簌的灰尘。粗糙的石头墙面留下一点模糊的血迹。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汤姆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老约翰手里的木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一点糊糊溅得到处都是。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靠墙滑坐下去,双手捂住了脸,枯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连懵懂的哪吒,似乎也被汤姆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恐惧愤怒的情绪吓到了,缩了缩小脑袋,往杨戬的方向靠了靠,手里的木勺掉在桌上都不敢去捡。
损失惨重!不仅仅是一无所获,是赔了人手,添了重伤员!这对于本就摇摇欲坠的领地,几乎是致命一击!那点可怜的存粮,连伤员恢复体力所需的营养都无法满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淹没了这个破败寒冷的房间,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杨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后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冒险的代价和黑石领那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而眼前,新的、更直接的生存危机,已经露出了獠牙。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汤姆描述的场景——狂暴的、刀枪不入的钢鬃野猪群,同伴被撕裂的惨状,还有那领头的、更加凶暴的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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