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如同其名,越往深处,光线愈发晦暗。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如同破碎的金子,勉强洒落在积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闷,弥漫着浓烈的草木腐烂气息和某种未知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土壤味道。四周寂静得可怕,连常见的鸟鸣虫嘶都消失无踪,只有一行人踩在松软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杨戬走在最前,身形如同鬼魅,脚步轻盈得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眉心微蹙,残破的天眼虽然无法像鼎盛时期那般洞彻幽冥,却依旧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环境中弥漫的一种极其古老、混乱且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残留。这里的天地法则似乎都与其他地方不同,带着一种扭曲和破碎感,让他运转本就滞涩的八九玄功更加困难。
他手中紧握着那半截金箍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目光如电,不断扫视着四周那些奇形怪状、仿佛在无声呐喊的扭曲树木和嶙峋怪石。
身后,二十名精锐民兵呈松散的防御队形跟随,个个脸色紧绷,手握武器,手心全是汗。他们虽然是领地最好的猎手和战士,但深入黑森林如此之远,也是头一遭。周围死寂压抑的环境和领主大人凝重的背影,都让他们神经高度紧张。
队伍中间,孙悟空倒是显得颇为兴奋。他天生地养,对山林有着本能的亲近,虽然此地的气息让他也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更多的是一种探险的新奇感。他一会儿蹿到路边,好奇地用金箍棒戳戳那些发着诡异磷光的苔藓或蘑菇;一会儿又竖起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极远处模糊的兽吼;一会儿又学着杨戬的样子,故作警惕地四处张望,但那甩来甩去的尾巴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暴露了他的玩心大于警惕。
而被杨戬牢牢牵着手的小哪吒,则是另一番状态。越往深处走,他越是安静,小脸微微发白,原本灵动的眼睛显得有些无神,时不时打个小哈欠,脚步也变得有些拖沓。混天绫不再像平时那样活泼地飘动,而是微微收拢,如同护盾般更紧地贴在哪吒的后背上,散发着比平时更温润却也更加凝实的红光。
“爹爹…”哪吒小声嘟囔,声音带着一丝困倦,“吒吒困…想睡觉…”
杨戬低头看了他一眼,以为小家伙只是起得太早又走了远路,确实累了。他放缓脚步,将小家伙往身边拉了拉:“再坚持一下,找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就休息。”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杨戬找到一处相对开阔、背靠巨大岩壁的地方,岩壁上方还有一块突出的巨石,可以稍挡风雨。“原地休息,警戒四周,轮流进食。”他下令道。
民兵们松了口气,立刻分出人手占据有利位置警戒,其他人则赶紧坐下,拿出干粮和水,默默补充体力,没人敢大声喧哗。
杨戬也抱着哪吒坐到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上,拿出水囊喂他喝了点水。小家伙几乎是沾着石头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很快就靠在杨戬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混天绫自发地伸展开,如同一条温暖的红色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悟空也凑过来,挨着杨戬坐下,掏出肉干大口啃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爹,这林子真怪,静得吓人,连只兔子都没有。”
杨戬“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里的安静确实不正常,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恐惧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休息时间过半。突然,靠在杨戬怀里熟睡的哪吒,毫无征兆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露出极其痛苦和恐惧的表情,鼻翼翕动,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不…不要…”细碎模糊的呓语从他唇间溢出,带着哭腔,“…水…好多水…冷…”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挣扎起来,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杨戬立刻察觉不对,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哪吒?哪吒?醒醒!”
但哪吒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无法醒来。他的呓语变得更加清晰,带着巨大的惊恐和委屈:“…坏龙!…呜呜…打吒吒…疼…”
混天绫似乎感应到小主人的痛苦,开始无意识地微微颤动,表面的红光流转加速。
周围的民兵们也被惊动,纷纷投来疑惑和关切的目光。悟空也停止了咀嚼,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做噩梦的哪吒。
“爹爹…救命…哪吒怕…”睡梦中的哪吒,眼泪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他猛地一哆嗦,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小嘴一张,发出一声压抑的、却带着某种古老威严和无尽委屈的——
“呜——嗷!!!”
那并非人类孩童的哭喊,而更像是一声…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龙吟!
这声龙吟稚嫩而悲伤,仿佛初生的幼龙遭遇了巨大的恐惧和伤害,在向至亲求助!
就在这声龙吟发出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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