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拽着千斤重担。杨戬抱着哪吒,只觉得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液,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神魂深处传来的撕裂痛楚并未因为脱离空间扭曲带而减轻,反而因为紧绷心弦的骤然放松,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一阵阵冲击着他近乎枯竭的意志。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着重影,那是神识严重透支的征兆。他只能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念,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坡地向下走去。
悟空的情况稍好,但也仅仅是稍好。他拄着金箍棒,跟在杨戬身后,步伐虚浮,往日里那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如同被掏空般的虚弱。他时不时需要停下来,拄着棒子喘息几下,才能继续跟上。那双金色的眼眸,也失去了几分神采,显得有些黯淡。
这片坡地似乎比他们之前经历的区域要“温和”一些。煞气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直透神魂的怨灵低语变得稀疏了许多,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滤网过滤过。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顽强的、颜色深紫近乎发黑的苔藓,它们紧贴着岩石缝隙生长,散发出淡淡的腐朽气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枝干如同铁铸般的低矮灌木,叶片稀少,却透着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那万年不变的腥甜与硫磺味,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息,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偶然冒出的一串洁净气泡,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杨戬那残破的天眼虽然剧痛难当,感知力大幅下降,但对于能量,尤其是与他自身本源力量有所关联的能量,依旧保留着一丝本能的敏锐。这丝极其微弱的“清新”气息,如同黑暗中一缕几不可见的萤火,吸引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他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感应,调整着前进的方向,不再是盲目地向下,而是偏向左侧一片看起来更为嶙峋、布满了大小不一黑色岩石的区域。
“爹……去哪?”悟空喘着气,声音沙哑地问。他只觉得又累又渴,看着爹爹那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持前行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面……可能有……能休息的地方。”杨戬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十分不稳。他无法解释那微弱的感应,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指引。
越靠近那片黑色岩石区,那股微弱的“清新”凉意似乎变得明显了一点点。同时,周遭的环境也悄然发生着变化。那些深紫色的苔藓变得更加茂密,甚至出现了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形似蘑菇的菌类,它们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岩石底部,将昏暗的环境点缀出一丝诡异的生机。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血腥味,在这里也淡薄了许多。
终于,他们绕过一块如同卧牛般的巨大黑岩,眼前的景象让疲惫不堪的两人都微微一愣。
这是一个不大的谷地,三面都被陡峭的黑色岩壁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界的混乱煞气隔绝了大半。谷地中央,没有那么多战争残骸,地面相对平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更深的紫色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出奇地没有那种坚硬硌脚的感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生长在四面岩壁之上,尤其是背阴面岩壁上的那些奇异植物!
那是一种如同水晶般剔透的簇状矿物,主体呈现出深邃的紫色,但在谷地中那些发光菌类的微弱映照下,其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淡蓝与银白光芒。它们一簇簇、一丛丛地附着在岩石表面,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却如同磨盘,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盛开的紫罗兰,有的如同凝固的瀑布,美得有些不真实,与这神陨之地的死寂与荒芜格格不入。
“哇……亮晶晶的……” 就连疲惫不堪的悟空,看到这些美丽的水晶簇,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金色的眼眸里映照着那点点星辉。
而杨戬,在踏入这谷地的瞬间,身躯便是猛地一震!
不是因为这水晶簇的美丽,而是因为,那一直萦绕在他感知边缘的、微弱的“清新”凉意,在这里变得清晰可辨!其源头,正是这些生长在岩壁上的紫色水晶簇!
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这丝“清新”凉意之中,竟然蕴含着一丝他梦寐以求的、极其稀薄却无比纯净的——仙灵之气!
是的,仙灵之气!并非此界普遍存在的元素能量,也非教廷那种充满信仰杂质的圣力,更非深渊的魔气或战场煞气,而是与他同源、来自洪荒、最为纯粹本源的天地灵气的一种高等表现形式!
这丝仙灵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周遭浓郁的煞气同化、湮灭,但它确实存在!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泉,对于即将渴死的人而言,无异于救命的琼浆玉液!
杨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他强忍着天眼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再次微启一丝缝隙,将一缕细若游丝的金光,小心翼翼地投向最近的一簇紫色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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