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谷地。唯有那尊胸口插着凡铁长剑、陷入最终疯狂的石巨人，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如同岩石崩裂般的咆哮，它挥舞着巨大的手臂，胡乱地拍打着周围的岩壁和地面，每一次撞击都引发沉闷的回响，碎石和苔藓四处飞溅。但它胸口的赤光正在急速黯淡，龟裂的痕迹如同瘟疫般蔓延全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另一尊退缩至岩壁阴影处的石巨人，则彻底沉寂了下去，眼眶中的红光完全熄灭，与那些普通的黑色岩石再无区别，仿佛刚才那凶悍的守护者从未存在过。
杨戬伏在冰冷的、带着湿气的苔藓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辣辣的剧痛，喉头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被他强行咽下。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错了位，背部撞击岩壁的地方传来骨头欲裂的酸痛，四肢百骸更是如同被拆散重组般无力。神魂的透支更是严重，天眼处传来的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空洞的、仿佛被彻底掏干后的麻木与死寂，连带着整个意识都如同漂浮在冰冷的深海里，不断下沉，唯有那一丝不甘放弃的意念，如同细线般勉强维系着清醒。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先是扫过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悟空。小家伙瘫软在苔藓中，毛茸茸的小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那双平日里总是燃烧着战意或好奇的金色眼眸紧闭着，只有微微起伏的小胸脯证明他还活着。杨戬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愧疚与痛惜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是他这个做爹的无能，才让这孩子不得不一次次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承受如此重创。
他的目光继而转向更远处，那块岩石之下。混天绫如同一条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普通红布，静静地覆盖在哪吒小小的身躯上。哪吒依旧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娃娃。方才混天绫最后爆发出的法则之力，显然也消耗了与他心血相连的小主人本就微弱的本源。杨戬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杨戬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两个孩子都需要他，仙灵气水晶近在咫尺，那是他们活下去、恢复力量的唯一希望！他必须站起来，必须在那尊发狂的石巨人彻底毁灭，或者出现其他未知变故之前，采集到水晶！
“呃……嗬……” 他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双臂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上半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滴落在身下的苔藓上。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一次，两次……他尝试着屈起膝盖，想要站起来，但那双腿却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体内的伤势太重了，不仅仅是内腑受创，经脉也因为过度压榨而出现了多处损伤，八九玄功那微弱的气劲如同陷入泥潭，难以调动。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强行站起，而是改为匍匐前进。他用肘部和膝盖一点点地挪动身体，在柔软而潮湿的苔藓上留下深深的拖痕，朝着最近的一簇生长在较低岩壁上的紫色水晶簇爬去。那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在他看来，却如同天涯般遥远。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的呻吟，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污，将他残破的衣袍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而粘腻。他的视线模糊，只能死死盯着那在菌类微光映照下、闪烁着诱人星辉的水晶簇，将其作为唯一的目标。
时间，在艰难痛苦的爬行中缓慢流逝。那尊发狂石巨人的破坏声似乎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喘息，以及身体摩擦苔藓的沙沙声。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而光滑的岩壁。他抬起头，那簇脸盆大小的紫色水晶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上方，约莫半人高的位置。晶莹的晶体内部，那如烟似雾的纯净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微微流转起来，散发出的那丝微弱的仙灵之气，如同甘泉般渗入他干涸的感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希望！这就是希望！
杨戬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冰冷的水晶表面。他没有贸然去掰扯，而是再次集中起那几乎消散的意志，强忍着天眼处传来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虚弱感，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的金色光芒，从额间艰难地逼出，探向这簇水晶。
他需要了解这水晶的结构，找到最合适的采集方法，避免破坏其中珍贵的仙灵气，也要防备可能存在的、未知的禁制。
天眼金光如同最精微的触须，缓缓融入紫色的晶体之中。刹那间，杨戬的“视野”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水晶内部那无比复杂而瑰丽的能量脉络，它们如同大树的根系，又如同人体的经脉，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交织、流转，将那一丝丝稀薄的仙灵气牢牢锁在核心，同时缓慢地从虚空中汲取着某种微不可察的能量，抵抗着外界煞气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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