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残雪映窗,琉璃瓦上冻着一层薄霜。
殿里只点一盏鎏金鹤灯,灯芯“噼啪”一声,像谁掐断了更漏。
小燕子跪在榻前,把碎玉玺摁进掌心,血沿着指缝滴到龙袍下摆——金线海水被染成真正的殷红。
皇后说“天亮前关门”,可没人敢阖死这扇扉,因为榻上那人还没咽气,也还没睁眼。
太医令林曙鹤首匍匐在地,银针排作北斗,针尾俱颤。
“再探。”我低声道。
林曙鹤抖指去搭帝脉,忽然“咦”了一声,额上冷汗凝成冰珠——
“脉……脉回寸关,散而复聚,如蛰龙初动!”
满殿屏息。
小燕子抬眼,只见皇帝乌青的唇角微微一抽,像风掠过残烛。
下一瞬,他喉结滚动,“咕”地呕出一团黑血,直溅锦帐。
血里掺着金屑——那是方才灌下去的“紫金霜”与毒物相搏后的残渣。
“皇阿玛!”
小燕子扑上前,一把扶住他肩。
掌心碎玉割得更深,却觉不出疼——她需要这疼,提醒自己不是做梦。
皇帝眼皮掀开一线,瞳仁涣散,却在看见她时骤然收紧。
他喉咙里滚出两个字,沙哑得像锉刀:
“小……燕?”
小燕子鼻尖酸得发疼,仍撑出笑:“臣女在。”
他颤巍巍抬手,指背青筋暴起,一路划过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唇边——
那里有一道旧疤,小时候为他挡猫爪留下的。
皇帝指尖沾了她的血,眼神忽然亮得吓人,像回光返照,又像雪夜狼烟。
“玉玺……”他气若游丝,“缺了?”
小燕子摊开掌,残玺静卧,缺口处嵌进一线曦光,像一柄薄刃。
“是。臣女亲手砸的。”
他竟勾起唇,笑得胸腔震动,连带咳出更多黑沫。
“砸得好……”
“朕……欠你们母女……一条命。”
小燕子眼底一热,却听他忽然拔高声音——
“拿笔!”
林曙鹤连滚带爬捧来朱砂笔与黄绫。
皇帝抓住笔杆,腕骨“咔啦”一声,竟自己撑坐起来。
皇后与云儿(曦儿)闻声自西次间疾出,鸾袍下摆扫过门槛,带起雪尘。
皇后停步,目光与皇帝隔空相撞——
十年恩怨,一夕风雪,俱化作此刻无声。
皇帝先移开眼,笔尖抖落一点赤,落在黄绫上,像雪里绽梅。
他一字一顿,写:
“奉天承运——”
殿内所有人齐跪。
小燕子跪得最近,看见他每写一笔,虎口便崩裂一次,血沿笔杆淌进朱砂,字迹愈发猩红。
“皇长女云儿,系朕骨血,性秉忠毅,才堪治世。今封皇太女,即日监国,赐金册凤玺,世袭罔替。
皇四子永明,改封‘摄政亲王’,辅弼太女,不得违逆。
皇后乌喇那拉氏,持身中正,护国翼朕,特赐‘亚父’尊号,听政不拘礼制。
皇七女小燕子,性秉忠毅,才堪治世,今封固伦长公主,即日辅政,赐金册凤玺,世袭罔替。
钦此。”
笔落,他整个人似被抽干,重重倒回枕上。
黄绫被血与朱砂浸透,滑到小燕子膝前。
她双手捧旨,额头叩地,泪砸在“固伦长公主”三字上,晕开一朵更深的红。
皇帝偏头,目光越过她,看向皇后,声音轻得像雪落:
“富察……朕把江山……还给你女儿了。”
“你别……再恨朕。”
皇后伫立良久,缓缓屈膝,额头抵地,声音平静却震得梁尘簌簌:
“臣妾——
谢主隆恩。”
皇帝笑了一声,那笑混着血沫,像孩童终于交出亏欠多年的糖。
他眼皮再度阖上,可这一次,脉象稳健,呼吸绵长——
毒未清,命已回。
小燕子起身,把残玺按进他掌心,让他五指合拢。
“皇阿玛,”
她第一次用真正的称谓,
“您先歇着,剩下的债,女儿去讨。”
回身时,晨光已透窗,照得满地碎玉如星。
她抬手,以血为印,重重摁在圣旨尾端——
缺了角的玉玺旁,多了一个小小的掌纹,
像一枚新生的玺钮,
恰好把即将到来的黎明,
钤在了大清历史的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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